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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仪现在还在玉熙宫,她也想不到楚恒为了追琉璃已经回京了,此刻冒着大风大雨在宫门口求见她呢。她陪着梅夫人见梅嫔最后一面,梅嫔已经气若游丝,玉熙宫里的人都在偷偷地抹眼泪。
许仪站在梅夫人的身后,看着梅夫人紧握梅嫔的手,话都说不出口,就是泪不停地流。
梅嫔也是,她是病得太严重,无法再说话,那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不停地滚落,染湿了泪巾。
“娘娘,太妃娘娘来了。”
青烟对许仪说道。
听说张太妃来了,许仪擦擦眼泪,转身就往外走。
张太妃只带了她的嬷嬷来,嬷嬷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张太妃。
张太妃行色匆匆,脸上一片凝重。
“母妃怎么来了,这风大雨大的。”许仪等张太妃走到了廊下,她上前便扶住张太妃,轻声说着张太妃,张太妃反握着她的手,轻声问着:“皇后,梅嫔是不是真的?”
许仪难过地点点头,也是轻声说道:“母妃,我已经宣梅夫人进宫与梅嫔见面,梅嫔……怕是熬不过今天了吧。”
张太妃脸色大变,“太医们怎么说?”
许仪摇头,“连夜太医都说药石无效了。”
“梅嫔到底是什么病呀,这么年轻的一个孩子,平时好好的,怎么一生病就是……”张太妃的眼睛也红了起来,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是年轻一辈,张太妃想到梅嫔还不足二十,就要这样离开世界,痛心呀。
许仪叹着气,“母妃有所不知,平时好好的人,一旦生病,往往是大病,病来如山倒,很难撑下去。梅嫔是什么病,太医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梅嫔积郁严重,忧思过度成疾的。唉,入了宫的女人,有哪个是真正开心的呀。”
张太妃明白许仪所说的,她在深宫几十年,看尽了皇宫里的风云变幻,曾经与她一起进宫的,差不多年纪的姐妹们,如今都是死的死,进冷宫的进冷宫,得到善终的还真没有几个。有些是像梅嫔那般的年纪,也是生一场病就去了,有时候不过是风寒,因为久治不好,也能要去一条人命。
不过那些人因为风寒就丢掉小命的,张太妃怀疑是被药害的。
可是梅嫔却不同,许仪天天来玉熙宫探视,也送来不少补品,又有太医轮番诊脉,开药,药都是经过银针试过,确定没有被人趁机下毒才喂到梅嫔嘴里的,梅嫔是不可能被别人药害成这般。
只能说是进宫后,难以见到亲人,再加上当今皇上从不临幸嫔妃,诸位美人在寂寞中与思念亲人度日,是很容易生出忧思来,也就容易生病。
“我进去看看。”
张太妃轻轻地说了一句,许仪便扶着她进去。
梅夫人扭头看到张太妃进来了,她连忙从床边站起来,扭身就跪在张太妃的跟前,哽咽着向张太妃请安,张太妃上传亲自扶起她,安抚着梅夫人:“梅夫人,你别担心,梅嫔会没事的。”
梅夫人看看床上那气若游丝,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的女儿,泪如雨下,张太妃自知那句安抚是没有说服力的,看到此刻的梅嫔,张太妃都觉得的安慰显得苍白无力。
她拍拍梅夫人的手背,近前去在床沿边上坐下,轻叫着:“梅嫔,梅嫔,母妃来看你了,你能听见吗?”
梅嫔似是很费力地睁开眼睛,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到张太妃就在自己的眼前,她似是想挣扎起来,张太妃一把按住她,心疼地说道:“孩子,你别动,你好好躺着,也别向母妃行那些虚头巴脑的礼了。好好养自己的身体,别让你娘为你伤心。”
梅嫔张张嘴,却吐不出只字片语来,愧疚的眼神望向了梅夫人。
梅夫人又是阵阵的心痛,扑过来拉住她的手,哭道:“女儿,你没有对不起娘,是娘和你爹对不起你呀,如果我们不把你送进宫,你就不会……都是我们不好。”
“女儿,你是不是也想见见你爹,你哥他们?”
梅嫔又张了张嘴。
梅夫人再次扭身,扑跪到许仪的跟前,求着许仪:“皇后娘娘,求求你让梅儿的爹和哥哥们进宫见她一面吧。”
许仪还没有回话,外面就传来了:“皇上驾到,梅院长到。”
许仪便扶起了梅夫人,说道:“皇上已经把梅院长请来了。”
梅夫人早就哭着迎出去。
她想向楚煜行礼,楚煜免了她的礼。
梅院长与两个儿子,也顾不得太多,匆匆进来,看到床上那个只有一口气吊着的女子时,三个人的表情也是悲痛欲绝的。
梅嫔艰难地看着父兄,除了落泪还是落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仪站在楚煜身边,紧紧地捉住了楚煜的手,她忍不住,很想大哭。
楚煜把她搂入怀里,让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演戏,是为了演得逼真,是为了让梅嫔出宫,是为了骗倒天下人。
许仪知道是演戏,可是这逼真的一幕,还是让她想哭。
骨肉至亲,生离死别,这样的场面,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着都会落泪。
知道皇上和太妃都去了玉熙宫,哪怕天气不好,大风大雨的,各宫各院的人还是撑着伞,冒着大雨匆匆地赶来玉熙宫,算是赶来送梅嫔最后一程。
等到各宫各院的人赶到时,太医们也被楚煜召来,齐聚玉熙宫。
只是太医们轮番帮梅嫔把过脉后,都是跪在帝后面前,因为他们面对将死的梅嫔时已经束手无策,梅嫔熬不住了。
“朕养着你们何用,你们都是全国最优秀的医者,梅嫔病了十几天,你们非但没有把她治好,反而跟朕说,你们没有能力救回梅嫔?”楚煜大骂着这些太医们,只差没有把他们推出去斩首了。
“皇上,他们也是尽力的了,梅嫔是……回天无术。”许仪哽咽地替太医们求说一句情。
这时候围在梅嫔床前的梅家人都放声大哭,梅夫人更是扑在梅嫔身上嚎叫着:“我的儿呀……你就带着娘一起去吧……”
众人大惊。
许仪几步上前,她颤抖着手去探梅嫔的鼻息,然后她整个人呆住了,众人明白,梅嫔薨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在屋子里的人都哭了起来。
玉熙宫的奴才则是跪在廊下哭。
偏偏这个时候有宫人来报:“皇后娘娘,恒王在宫外求见。”
许仪正在难过时,听到宫人来报,想都没想就吼着:“不见!”
她大概是还没有想起恒王是谁吧?
……
楚恒还在宫门口等着。
三宝不停地劝着他:“爷,雨太大了,爷先回府里换了衣服再来求见娘娘吧,否则爷会着凉的。”
楚恒不理他,微眯着眼,实际上是雨水淋得他无法张大眼,他一直盯着皇宫里面,皇后娘娘既然派出了大内的高手去接琉璃,琉璃就肯定在皇宫里。
怪不得琉璃敢离开南蛮,她什么准备都做了的,先送了信进京向皇后娘娘求助,又悄无声息地把她经营的两家酒楼都转卖出去。那两家酒楼是她花了不少心血,才拼出今天的生意火爆,她把酒楼看得比什么都重,因为那是她发扬叶家菜的希望,可是为了离开他,为了不与他再有任何的关联,她居然舍下了那两家酒楼。
楚恒一想到她走得那么决绝,一颗心就绞痛起来。
四年的朝夕相处,他不相信她不爱他,她明明就是爱他的,却又倔强地不肯嫁他,在他还没有答应迎玉屏入府时,她都不嫁他,那是什么原因?
楚恒在奔赴京城的时候,也在想着琉璃那般决绝,是爱他不够深,还是真的不愿意与别人分享他,连个妾都不肯让他纳。四年来都不肯嫁与他为妃,是不是怕她交出了身心后,他会肆无忌惮地迎妾入门?到时候她就再无退路?
肯定是那样的。
“爷,要不要避避吧。”
三宝心疼地劝着楚恒避雨。
守宫门的侍卫也劝过楚恒避雨的,楚恒都像没有听见似的,非要站在雨中放任雨水清洗他的心灵。希望皇后娘娘看到他为了琉璃,日夜兼程进京,放任风吹雨打的份上,让他见琉璃一面。
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楚恒就发疯地想念着琉璃。
也是在琉璃走后,他才知道自己爱琉璃的心有多深,比他想像中要深。
在想念琉璃的同时,他也在自责。
自责自己没有坚决地拒绝玉家的请求,没有坚决地把玉屏拒于王府之外,放任着玉家人进出他的王府,那是对琉璃的一种伤害呀。玉屏又是个野蛮的,每次来王府都找琉璃的茬,就算他次次都是站在琉璃那一边,又如何?依旧伤了琉璃的心,依旧让琉璃觉得隔应,不管他对琉璃说多少遍他不爱玉屏,那又能代表什么?他是不爱玉屏,可他让玉屏进入王府,就是在隔应着琉璃。
这才是琉璃哪怕一颗芳心落在他身上也坚决不答应嫁与他为妃的吧,玉家说玉屏为了他而拖成了老姑娘,琉璃比玉屏还大四岁呢,琉璃还不是因为他才拖成老姑娘的?
他要是不把琉璃从皇后娘娘身边讨走,以皇后对琉璃的好来看,琉璃早就嫁给一个愿意为了她只娶一妻,不纳妾的男人了。
前去玉熙宫通报的人回来了。
楚恒一看到他,箭步一般窜上前去,着急地问着:“皇后娘娘肯见我吗?”
“恒王爷请回吧,玉熙宫的梅嫔主子刚刚薨了,皇后娘娘正难过着呢,谁也不见。”
楚恒愣住,梅嫔薨了?梅嫔是什么样子,楚恒没有印象,不过他知道皇帝的后宫里的确是有一位梅嫔,梅嫔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先祖还是先帝的太傅,其父现在又是大楚国最大书院的院长。
梅嫔的年纪也不大吧,反正不会超过二十岁,怎么就薨了?
“王爷先请回吧。”
楚恒回过神来,再次着急地问着:“那你看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了吗?有没有看到琉璃?”
那人摇头,“皇后娘娘身边只有青烟和珠儿两位姑娘跟着,琉璃姑娘不是早就跟着王爷回南蛮了吗?”
楚恒不相信,“怎么可能看不到她,她就是被皇后接走的,是皇后的人去接走了琉璃,否则本王早就追上琉璃了,皇后把琉璃藏起来了,肯定是被她藏起来了,我要见皇后,我要她把琉璃还给我,她都把琉璃给我了,她怎么能再把琉璃接走呀。”
楚恒一副就要强闯进宫的架势,三宝拼命地拖住他,死命地劝着:“王爷,梅嫔薨了,娘娘正在难过中,还要安排梅嫔的后事,王爷先回府吧,等雨停了,等娘娘有点时间了,王爷再来求见娘娘也不迟呀。琉璃姑娘要是被娘娘接回了京中,王爷早晚都能见到姑娘的。”
“三宝,你别拉着我,我要见皇后,皇后,请把琉璃还给我!我要我的琉璃,她都把琉璃给我了,她怎么能再要回去,琉璃,你出来,我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纳妾,我不要玉屏,我不让她入府,我只要你一个,琉璃,你出来呀,琉璃!”
楚恒嘶吼着。
三宝和其他人一起,硬是拖着楚恒往外走。
楚恒奋力挣扎,三宝不得已,只得把他家爷劈晕了。
楚恒本来就累极,此刻追到了皇宫门口,门开着,他却被拦在宫门之外不得进入,他又急又气,没有半点防备就被三宝劈晕了。
三宝请人帮楚恒安排了一辆马车,他扶着被他劈晕的楚恒上了马车,直奔位于东城大街的恒王府。
……
相府。
书房内。
苏俊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芭蕉被雨打着。
风小了不少,就是这雨下个不停,似乎要把一年的雨水集中在这一次下完。
老相爷在案台内坐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偶尔看看窗外,见雨还是不停地下,他老人家竟生出点点烦躁来,对小儿子说道:“这雨要是不停地下,又得发生洪灾了。”
苏俊枫从窗口转身往回走,“爹离开了朝庭,对国家大事知道的不如以前那般全面及时了,江北的旱灾都让皇上解决了,这两年朝庭还赈灾过江北吗?不知道许长卿从哪里找到的精于水利的人才,戳河修道,引江水入河,河道绕着江北诸州县,不仅解决了江北的用水困难,还减少了洪灾的发生。”
老相爷听了后,似欣慰又似叹气,“皇上是个英明的,一心为民。许长卿长着一副小白脸样,却也是个人才。他如今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更别提两个人还是舅甥关系,又是一起长大的。”
“许家的人拉拢不得。”苏俊枫眼里闪过了阴鸷,他在朝中的人缘极好,是因为他表面极其温和,对谁都好,唯独是无法与许家人交好,不是他不想交好,而是许家人只敷衍他。当然了,两家人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的,苏俊枫却知道最忠于皇上的便是许家人。
许家那般忠心,或许还有小皇后的原因吧,毕竟小皇后深得帝宠,还是独宠,后宫诸妃形同虚设,皇上只要去了后宫,都是去凤仪宫,那些美人嫔妃们连见皇上一面都困难。等到小皇后侍寝后,要是怀孕生下了嫡子,将来继承皇位的人便是拥有一半许家血脉的人,许家不忠心,谁忠心?
门外忽然传来了管家的禀报:“启禀老爷,小少爷,宫里传来消息,玉熙宫的梅嫔薨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苏俊枫开口回应的:“知道了。”
等管家走后,老相爷嘀咕着:“梅嫔自进宫起就是个透明人物,不过多年来倒是没有听说过她身体抱恙的,怎么一病就要了命呢?”
苏俊枫冷笑两声,没有接话。
老相爷睨着他,“俊枫,你冷笑什么?”
苏俊枫把玩着自己腰间的那块和田玉籽料的玉佩,他这块玉佩很值钱,送给小皇后,她会喜欢吗?
“父亲不觉得梅嫔这件事不对劲吗?为什么梅嫔在见了亲娘后就开始病倒?宫里太医那么多,夜洋可是医圣的嫡亲徒弟,他都说梅嫔药石无效?父亲就相信了?反正儿子是不相信梅嫔是真的生病。”
老相爷也不是笨蛋,他意外地挑眉,“俊枫,你的意思是?”
苏俊枫干脆摘下了那块玉佩,拿在手上把玩着,漫不经心地说道:“父亲,这件事咱们心知肚明便可,没必要大作文章,皇上都许可的事情,咱们就当作不知道吧。”
老相爷是震惊另一件事,“皇上这样做,是打算独宠皇后一个吗?那咱们的婉儿怎么办?”婉儿可是他嫡亲的孙女,也是他疼爱着长大的,让他看着孙女在宫里守着活寡,老相爷心里痛呢。
苏俊枫忽然站了起来,准备着出去,老相爷有点恼地看着他,“俊枫,我们相府经你爹我苦心经营,地位是巩固的了,可是你侄女如果得到帝宠,又能育有皇子的话,我们的地位将更加的牢固,说不定将来还可以……”他没有再说下去,相信他这个野心比他还要大的儿子能够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