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说没事儿，易秀丽的眼泪就掉得更厉害了。抓着她的手，用力地捏了捏。“你这个死孩子，怀孕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告诉我？我是你妈，又不是别人，你瞒着我干什么？况且这是好事儿，应该第一时间宣布才是，你怎么反倒藏着掖着。”

孩子已经不在了，殷良辰就更加不想让易秀丽知道之前的种种，只好推说：“我听同事说前三个月最好要保密，那样孩子才能长得好。”

“哪个胡说八道的？我找她理论去！要不是她出的馊主意，孩子也不会、不会……我要是知道你怀了，我打死也不让你带着乐乐出门！”

“妈，你别说了。乐乐呢？”殷良辰心里疼得厉害，比伤口还疼，所以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在那呢。”易秀丽指了指角落里的椅子，乐乐就歪靠在椅子里睡着了。“她哭了很久，累了，就睡着了。她哭的时候一直在喊妈妈。她终于认你这个妈妈了，却偏偏是在这种情况下，哎！”

易秀丽又忍不住抹眼泪。自己的孩子受罪，那比她自己遭罪还要难受千百倍。

殷良辰看了看角落里的乐乐，眼眶滚烫得厉害，她急忙用力地闭了闭，不让自己哭出来。

“妈，我想吃点东西。”

易秀丽赶紧跑去给她买吃的。

等她一走，殷良辰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跟豆大的雨点儿似的往下掉，很快就湿了被子的一角。

果然是命中注定么？她都已经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了，TA却还是意外地走了。这个孩子不该来，所以始终是留不住的。

殷良辰揪住自己的衣襟，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心里不是不明白，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可她真的好疼！不管是否健全，不管给她带来了多少的心理折磨，那都是她的孩子啊！

……

“妈妈！妈妈！”乐乐一看到殷良辰醒来，蹦下椅子，直接扑到床边。豆大的泪珠儿就这么掉了下来，很快就湿了那张精致的小脸。

殷良辰不好抱她，只能摸摸她的脑袋。“乐乐别哭，妈妈没事儿了。”

她不说还好，她一提，乐乐就直接“哇”一声哭了起来。“妈妈！妈妈，你别死！”

殷良辰不知道她怎么会想到“死”这个字，忍着疼痛，她竭力想要抱一抱乐乐。“乐乐别哭。妈妈不会死的，妈妈好好的，会一直陪着乐乐，做一个疼乐乐的好妈妈！”

乐乐扑在她怀里，着实哭了一场，哭得都抽抽了，才勉强止住。

殷良辰心里很难过的，可是看到乐乐这样，那种难过反倒被淡化了些许。“乐乐不能再哭了，看眼睛都肿了。妈妈没事儿，你看妈妈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

乐乐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然后身子一趴，脑袋就伏在了她身上。

殷良辰一颗心都要化了，却又感觉到了心脏那股无法形容的疼痛。她终于得到乐乐的认可，却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算是弥补么？

也许是被吓到了，乐乐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殷良辰。她自己主动爬上病床，依偎在殷良辰身边哪里也不肯去，连上洗手间都不肯。

殷良辰搂着她哄了又哄，才总算是好了一些。

可到了晚上，乐乐又不肯回家，非要挤在病床上跟殷良辰一块儿睡。易秀丽要把她带走，她就扒拉着殷良辰的被子，哭得跟被人虐待了似的。

殷良辰无奈，只好把她留在身边。

医院本来是不允许的，但是考虑到孩子的精神状态，只好同意了。但一再叮嘱要把孩子看好，不能三更半夜哭闹。

乐乐到底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殷良辰搂着她在黑暗里静静地躺着，眼泪从眼角不停地渗出来，怎么也止不住。但是她不能哭出声音来，所以紧紧地咬着嘴唇，把嘴唇咬得血肉模糊。

……

殷良辰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期间那个司机来看过她，还给她赔了一些钱。

殷良辰知道这不是人家的错，所以也没跟他计较。这事儿就私下里解决了，没有动用警察。

出院那天，殷良辰抓着易秀丽的手，一再地叮嘱：“妈，将来萧翼回家，你别跟他说孩子的事儿。这孩子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叫他知道，反倒叫他跟着难过。”

“妈知道，妈都知道。”这几天，易秀丽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但是听殷良辰这么一说，又有了要哭的冲动。

殷良辰急忙搂住她的肩头安慰。“妈，没事儿。我还这么年轻，想要孩子不是问题。”

“妈知道。本来是我安慰你才对，怎么反过来你安慰我？”

殷良辰笑了笑。她虽然在医院养了一个星期，可到底心里不快乐，所以人还是显得很苍白，这一笑就更给人一种心酸的感觉。

易秀丽啪嗒的就掉了眼泪，一把将她抱住安慰：“辰辰，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妈，我知道啊。放心吧，我已经看开了，我不难过。”至于这话是真是假，只有她自己知道。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敢流露一点真实的心情。

易秀丽不傻，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开心，她总是能看出来的。况且哪个好女人失去自己的孩子不得痛苦一段时间？若是可以，她真想替孩子去疼去难受！

回到家里，殷良辰被易秀丽赶去床上休息。

流产比生孩子更伤身体，所以一定要休息好。如果不是幼儿园不允许请假那么长时间，易秀丽还想叫她休息两个月再去上班。

“妈，没事儿的。我的工作又不累，不怕的。我这已经请了好多天假了，再请假，园长估计会叫我直接滚蛋的。”

殷良辰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她现在更需要这份工作，因为忙碌能让她大脑停止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否则她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逼疯的。

重回红星幼儿园，殷良辰的生活又起了波澜。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谣言，竟然说她跟齐贤有不正当的关系，还有板有眼地说看到他们去酒店开.房间了。

殷良辰大约猜到，可能是之前她肚子痛，齐贤送她去酒店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她自己无所谓，却很内疚连累了齐贤。

“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咱们管不了。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个够吧，咱们清者自清。”齐贤倒是很淡定，全然不当一回事。

殷良辰虽然也表现得浑然不在意，可心里还是难受的。她很担心这事儿再发展下去，又会演变成王瑞凯那般。好在齐贤没有老婆也没有女朋友，否则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为这事儿，王桂芬还把殷良辰叫去办公室谈话。她的语气虽然还不算差，可是话里话外都在传达一个信息——不管怎么样，做女孩子要自爱。为什么不传别人，偏偏传你殷良辰呢？这说明你有问题啊！

殷良辰只能道歉。至于解释，似乎已经没有意义。因为王桂芬这么说，等于已经信了那些谣言了。

从园长办公室出来，殷良辰慢慢地走在路上。今天的阳光很好，但风也很猛烈，所以她觉得冷。

回到教室，齐贤就找着急地问：“园长找你，是不是因为谣言的事情？”

殷良辰点点头，又笑了笑。“没事儿，她就是问问，也没骂我。就算她骂我，我也是不怕的。”

但是你心里会很难过。这话，齐贤没有说出来。有时候真的是越说越错，索性沉默。

传言刚开始越传越离谱，可是眼见殷良辰和齐贤还是大大方方的，该怎么合作还怎么合作，好像一点儿都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传言的人似乎也觉得没意思，事情反倒慢慢地冷却了。

……

这天夜里，殷良辰靠在床头看书。看的不是专业书，而是一本小说。那天她从街上走过，看到封面和简介都很喜欢，就买了。

小说不算长，故事跌宕起伏，有点虐心。

殷良辰其实有点怕这种虐心的文字，可这次愣是看完了，一路哭着看完的。等放下书的时候，眼睛已经肿得不像样子了。她又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起来洗个脸，涂点保湿霜，免得明天太难看。

就在殷良辰进浴室洗脸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动静。那动静不大，可她耳尖地听到了。心里一颤，她抓着毛巾就跑了出去。

门口那站着的高大挺拔的男人，不是萧翼又是谁？

殷良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眼泪吧嗒就掉了。

萧翼丢掉手里的行李，两个箭步跨过来，将她搂进了怀里。“我回来了，没事儿了。”

殷良辰忘了这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忘了易秀丽他们都睡了，直接就哭出声来，像一个遗失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人。

萧翼将她的脸按在胸膛，亲吻着她的发。这么久没有消息，她肯定吓坏了吧。

易秀丽听到动静，披了外套跑出来。看到抱在一块儿的两个人，眼睛顿时也湿了。不过她没有打扰他们，直接关了门继续睡觉去了。

殷良辰并没有哭很久，却是一直抱着萧翼不肯松手，像是怕他突然又跑了，更怕这不过是她自己的南柯一梦。

萧翼也不忍心推开她，索性就这么一直抱着，尽管他其实很累。

终于，殷良辰肯放手了。一边擦眼泪，一边哑着嗓子问：“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还真的饿了，给我做点吃的吧。”

“好。你去洗个澡吧，我给你做面。”

殷良辰的面做好了，萧翼也洗完澡了。

两个人围着桌子，一个吃面一个看，谁也不吭声。

等萧翼吃完了，殷良辰拉着他回房间，将人推倒在床上，自己就贴了上去。她倒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想抱着他。

萧翼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单纯把人搂紧，不带欲wang地亲吻她的发丝。这次任务很惊险，所以他此时此刻还处在一种疲惫的状态，只想好好地歇一歇。

殷良辰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灼热的体温。她很想问问他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翼揉着她的头发，低声道：“很晚了，先睡吧。放心，这次我会多呆几天，好好地陪陪你们。”

“嗯。”殷良辰小声地应了。闭上眼睛，却没什么睡意。她心里很酸很酸，想起他不在的无助，想起那个无缘的孩子。怀揣着这个秘密，他回来的兴奋似乎都打了折扣。

萧翼搂着她，很快睡着了。可是夜里突然又惊醒过来，梦到了这次任务的内容。“怎么还不睡？”

殷良辰摇摇头，小声地说：“我不困。”

萧翼捧着她的脸，亲吻她的鼻子。“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就是睡不着。你回来我太兴奋了，所以睡不着。”这话也不全然是谎言。

萧翼心里有点疼，喃喃地道了两声对不起。“叫你担心了，我很抱歉。”

殷良辰不接话，只是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地说：“睡吧，我也困了。”

第二天一早，殷良辰从噩梦里惊醒，惊叫着睁开眼睛。入目确实萧翼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叫她瞬间就失了神。她摸着他的脸，喃喃道：“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萧翼心疼地亲吻她的掌心。看着她削瘦的脸庞，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不想负她，可到底还是叫她难过了。

殷良辰愣了一会儿，突然笑着抱住他的脖子，脸也埋进了他的颈窝。“你回来了，真好！”

萧翼抱着她亲，亲着亲着就有了需要。

殷良辰想要拒绝，可后来突然豁出去了，缠上去跟他滚在了一块儿。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之后，殷良辰的大脑彻底罢工了。她枕着萧翼的手臂，对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很久，才一点一点地回过神来，然后眼泪就渗出来了。

“怎么又哭了？”萧翼眉头皱了起来，心疼得要命。

殷良辰侧过身，抱着他的精瘦的腰，脸埋进他滚烫的胸膛。“我想你了嘛。”虽然孩子没有了，但萧翼安全无恙地回来了，这比什么都要紧。

“笨蛋！”

因为萧翼回来了，笼罩在这个家的阴霾就此散尽，重新又进入了阳光灿烂的季节。’’

“妈妈！”乐乐还不知道萧翼回来了，所以醒来就揉着眼睛找殷良辰。

萧翼听到这一声“妈妈”，愕然地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肯喊你妈妈了？”

“嗯！”殷良辰点点头，到底有点得意。但是想到乐乐第一次喊她妈妈的情形，这点得意又像是肥皂泡一下子就破了。

听到萧翼的声音，乐乐浑身一震，然后疯了似的扑了过来。“爸爸！爸爸！”

萧翼把她接住，当场就转起了圈圈。

乐乐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特别的欢快。

萧翼听着她的笑声，激动得一把将殷良辰抱在怀里。“谢谢你。”如果没有足够的付出，乐乐不可能这么快就肯喊她妈妈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殷良辰一定做了很多。

殷良辰笑。

乐乐也笑。

于是易秀丽看着一家三口搂在一块儿傻笑的画面，眼睛都湿了。可惜那个孩子没了，否则那该多好啊。

因为今天是星期六，萧翼又回来了，一家人自然要出去玩儿。首先去的是商场，这是萧翼要求的，说快过年了，得买新衣服。

这回，易秀丽都没了意见，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了。

萧翼抱着乐乐，殷良辰则搂着萧翼的手臂，易秀丽推着殷良宵，一家五口人热热闹闹地出发了。

买完了新衣服，又去餐厅吃海鲜大餐。然后易秀丽带着殷良宵回去，留下他们一家三口去玩儿，一直玩到月上树梢才回家。

殷良辰刚刚车祸流产，其实不适宜太劳累，可是她顾不上这么多，她想要粘着萧翼，确定他真的回来了。

夜里自然又是一番抵死缠绵，两个人都大汗淋漓，搂在一块儿都舍不得松开手。

第二天，他们说好了要去爬山顺便野餐的。

殷良辰还在房间里梳妆的时候，萧翼突然接到了一个快递。他带着疑惑下楼去把东西拿了上来，结果一打开快递包，他的脸色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