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说法却未曾得到公认,倘若从上至下都是实打实的铜质材料,怕是没有三百个壮年男子,都没办法让它动上一下。
那也太吓人了些。
世人皆知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又有谁真真正正受过神官一指?
李观邪似乎连眼皮都懒得抬,轻笑一声,“唐承章,你可真是童心不老啊,这手道身法相的手段,怎么到了你手上,和玩小泥人似的?”
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只是一个呼吸,就又出现在了周衍面前。
“给本公子起。”
李观邪抬起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接住了那根层层下压的铜像巨指。
再也不得寸进。
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起,紧接着砰的一声,整座大殿烟雾弥漫,青石地板从四周向下凹陷,竟是硬生生被按下一层。
“啧,是今日观内的斋饭不合唐道长胃口,少吃了几碗?怎么这般有气无力?”
李观邪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双桃花眸子微微眯起,衣袂飘摇恍若谪仙人。
倒是那铜像指尖,先是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然后不断开裂,一直从手指延伸到手腕,隐隐有要碎裂之势。
“你找死!”青衣道人怒斥。
弄出这般浩大声势却依旧云淡风轻的白衣纨绔脸上笑眯眯,“唐道长啊唐道长,何必如此小气,反正你黎师兄没多久就要出关了,要这么多香火气运作甚?”
“不如取之与民用之于民,送给我的这个未来小师弟,回头我偷偷叫上一桌酒席,唐道长也好换换口味,打打牙祭,省的只能在观里吃斋饭,连嘴巴都臭了。”
每一字落地,那依旧倒灌的青气便粗壮一分。
等到全部说完,已将虽然昏迷却不知为何一直站着的少年完全吞没。
飞流直下,煌煌如银河倒垂。
……
“够了。”
与刚才的那声充满冷意的声音不同,这声“够了”,要醇厚中正不少,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烟火气。
“他还未踏上修行之路,与常人无异,又怎能承受这么多香火气运,即便算不上拔苗助长,但再倒灌下去,也不见得有益。”
那声音停止了片刻,又在殿中响彻。
“定。”
天地仿佛静止了一瞬,时间的长河被诡异地切开一个裂缝,又按部就班地继续运转,那根倒悬气柱,就在这莫名的停滞之中消弭于无形。
“归。”
威严铜像慢慢伸回了手指,身上的那道恐怖裂纹从指尖开始弥合,恍然如新。
大殿内碎裂的地砖飞起,连带着周遭扬起的微尘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气旋,接着井然有序地片片归位。
好一番化腐朽为神奇的仙家手段。
李观邪眯起眼睛,扶住因气柱消失而倒地的周衍,朗声对着空中说道:“黎观主的道玄箴言,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等出关那日,即便是庆元春的花魁请本公子饮酒,我也定推了不去,厚着脸皮来讨教一番。”
不去管那在空中慢慢归位的的尘土瓦砾,这个玩世不恭的京都公子哥儿身形后掠,数息后又重新出现在了玄台观的门外。
天色渐暗,香客散去,玄台观在昏黄天光中巍然屹立,周围的民居里开始有袅袅炊烟升起。
李观邪转头看了看手边即便昏睡也一直挺直了脊背的少年,又望向四周的巍巍皇城,破天荒地有些恍然。
飘渺仙人气,人间烟火气,紫金帝王气,交结纠缠。
也只有在大观,在京都,才能看到这般景色吧。
夕阳下,这个连观内神官铜像都奈何不得的白衣纨绔喃喃自语道:“玄机子算的果然不错。”
今日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