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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璟朝傅书言的车子走来,突然,前方有几个家下人手里提着青瓷罐子来到傅书言车前,安亲王府高昀的小厮良生朝傅书言道:“傅姑娘,皇孙让奴才等给姑娘送凉饮,还有西瓜汁、桃汁、冰镇绿豆水,大热的天,姑娘呆在车里憋闷,皇孙怕姑娘口渴,特意命奴才送过来的。”
良生乐呵呵地把青瓷罐递给傅书言,“皇孙知道姑娘今日一准来,考场门前人多,奴才一眼就认出姑娘的车子。”
傅书言接过青瓷罐,问:“你家皇孙也来了吗?”
良生指着离着十几步远的一顶鎏金顶翠帷马车,傅书言望过去,见高昀坐在车里,正望着她,高昀清澈的眼眸微微含笑,傅书言扬眉笑了,对良生道;“替我谢你家皇孙。”
高昀的身份地位变了,不是先前的安小王子,太子的嫡次子,有可能将来问鼎储君之位,称呼自然变了。
傅书言问良生,“你家皇孙也来看热闹?”
“科举考试是朝廷大事,皇上说了,把科举考试的卷子拿来给皇孙们做做看,考察皇孙们所学程度如何,我家皇孙来考场看看。”
傅书言想起良生和檀香已婚配,笑着问;“良生,你跟檀香怎么样?”
良生摸摸头,不好意思地道;“娶媳妇真好,有人洗衣裳做饭,回去家里有人等。”甜蜜的小俩口。
傅书言跟良生说了几句,有小厮喊良生,良生答应一声,跟傅书言道:“檀香想改日去府上看姑娘。”
还算这丫头有良心,没忘了主子。
高璟站在原地,高璟是随父荣亲王查考科举考场,无意中一回头,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车子,眼熟,不知是那个官家的女眷,细看车窗帘卷起,露出一双少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精光。
高璟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少女的车子走过去,才走了几步,便看见几个家人给她送东西,发现少女朝旁边一辆车子望,双眸异常明亮,眼底溢出盈盈笑意。
高璟朝旁边那辆车子看去,堂弟高昀赫然坐在车子里。
高璟停住步子,稍顿,转身大步离开。
傅书言把车帘放下,拿起青瓷罐上扣着青瓷小碗,倒了一小碗冰水,喝一口,沁人心脾,舒爽。
探出头,把另一个盛着冰镇绿豆汤的青瓷罐递给跟在车下的几个媳妇和小厮。
地下的几个媳妇和小厮早渴了,不敢离开主子的车出去买水,接过主子递过来的罐子,把一罐子冰镇绿豆汤,分着喝了解渴。
傅明仁和傅明轩九天七夜答题和食宿全在号舍里。每排号舍的尽头有一间粪号,里面放着一只粪桶,谁去上厕所不能说话,只能用牌子来表示,牌子正反两面都有字,一面写着“入静”,另一面写着“出恭”
苦战九天七夜后,考场大门打开,考场外人头涌动,都是考生的家属在外等候,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焦急期盼,抻着脖子往里看,等着自家考生出来。
傅书言看见傅明仁和傅明轩的瞬间差点没哭了,二人衣衫不整,形容狼狈,不过双眼倒还有神。
傅府的车架早就等在场外,家人前呼后拥把二人迎回府,众人都聚在老太太屋里,傅老太太看见二人袍子皱巴巴的,下颚乌青长出胡茬,一下子老了五六岁。
傅老太太心疼地道:“仁哥和轩哥可遭了罪,赶紧回屋洗洗,换件衣裳,大厨房已准备饭,吃完饭赶紧睡觉。”
杜氏问二人考的如何,二人皆答,还可以,像他们这样人家公子哥,养尊处优,能吃这样的苦,要说傅家的子弟品质不错。
二人各自回房吃饭,沐浴,然后往被窝里一钻,睡大觉。
杜氏坐在东屋里南炕上,跟傅书言道:“你三哥都睡了一日一夜了,还没醒。”
傅书言道;“三哥缺觉,考试答卷紧张,好容易放松,三哥睡着别叫醒他。”
这时,一个丫头进来道;“回太太,理亲王世子在府门外,想见五姑娘。”
杜氏有心拒绝,又于心不忍,迟疑一下,道;“去跟理亲王世子说,五姑娘病了,不能出去见他,五姑娘快大婚了,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不能见外男。”
丫头答应一声,刚要迈步,傅书言道;“慢着。”
丫鬟没迈出脚,站住,听七姑娘说什么。
傅书言对杜氏道;“母亲,不能跟高沅说姐病了,他来看姐,若知道姐病了,多担心,多着急啊!母亲说姐要大婚,无形中刺激高沅,雪上加霜。”
杜氏愁眉苦脸地道;“我也没法子,我难道不想你姐嫁给他,你说该怎么说?”
傅书言道;“母亲,就说姐不想见他,两人无缘,日后若见到还是以礼相待。”
傅书言不敢把高沅来的事告诉她姐,怕她姐伤心难过,傅书琴成为英亲王妃已成定局,不能更改了,两人见面徒增伤感不说,她姐以后要嫁入英亲王府,英亲王高恪跟高沅虽说名分上是叔侄,三人感情纠葛,日后还是应该避嫌。
丫鬟出去,照着姑娘的原话传话出去。
傅书言回房,顺道去看她姐姐,傅书言进傅书琴房中,看见她姐坐在南窗下的炕上,呆呆地朝窗外望,傅书言轻轻地走近,她姐也没有知觉,看着窗外某一处。
傅书言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一棵梧桐树上蹲着两只小鸟,并排挨着站在树杈上,突然,傅书琴道;“言儿,你记不记得那年高沅来咱们家,捕到两只小鸟,给我们姊妹玩,后来我们一起到园子里放了。”
傅书言早就不记得了,小时候的事,她姐还记得一清二楚,两人到分离的时刻,大概会想起以前没有在意的桩桩件件小事。
傅书言无言了,感情的事,除非自己想开,走出来,别人劝也没用。
傅书言从她姐屋里出来,傅书琴的大丫头跟着送出来,傅书言问:“姑娘这几日吃饭睡觉怎么样?”
丫头道;“姑娘饭吃得很少,晚上睡眠不好,有时天亮才迷糊一会。”
傅书言道:“在姑娘面前,别提亲事,别提理亲王世子。”
大丫头道:“奴婢们说话加着小心,连理字都不敢提,大气都不敢喘。”
傅书言道;“告诉房里的人,有些事管住自己的嘴巴。”
“是,姑娘。”
傅书言往自己小院走,走到小院门口,想起好像有阵子没看见八姑娘了,就没进小院,往四房走去。
傅书锦坐在桌案前看医书,看得入神,傅书言的脚步声都没听见,傅书言进门时,看见傅书锦拿笔边看边写着什么东西,直到她走到跟前,傅书锦才抬起头来,看得太投入,看见她瞬间一愣神,须臾,高兴地道:“七姐姐,你怎么来了?”
傅书锦放下书,两人有阵子没见,见面很亲热,傅书言道:“你自修医术,可是光看医书,理论丰富,没有实践经验也不行。”
傅书锦一抿嘴,高兴地道:“我正要跟姐姐说这事,父亲看我用功,喜欢学医,跟太医院的女医说好了,我每日去太医院帮忙,跟女医学习。”
傅书言道;“这样最好不过,看医书有时晦涩难懂,有实际经验,参照书本,领悟的快。”
傅书言不方便教傅书锦,她懂医术,尽量隐藏,不到迫不得已不外露,以免让人产生怀疑。
傅书锦道:“七姐,我看你什么都懂,心里很羡慕,到太医院跟医女学习,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一定下功夫学,给父亲争脸。”
傅书言心道,我不是什么都懂,我活了两世,比你经得多,见得多。
傅书言道:“四叔是个好父亲,对儿女关心,不因为你是女孩,而歧视你,逼着非学针线女红。”
傅书锦开心地笑了,“七姐,我一想到去太医院跟女医学习,高兴得两晚没睡着。”
傅书言替她高兴,真正学好一门学问,对自己也有益处。
傅书言倒不是认为学女红就不好,关键是看各人喜好,喜欢的东西才能学好。
入秋,天高云淡,傅书言下学回来,听说皇宫里郭皇后派人来商议英亲王和傅书琴的婚事,英亲王府没有女主人,无人主持中馈,宫里郭皇后的意思是天冷之前,迎娶王妃,傅书琴已上了皇家玉蝶。一个月后大婚。
傅老太太隐约知道孙女的状态,没别的办法,傅鸿满心欢喜,巴不得女儿立刻嫁入王府。
皇家规矩,皇子选立正妃的同时,立两个侧妃,同时抬进王府,只不过王妃仪仗走正门,侧妃走偏门,这一规矩,被英亲王奏请皇帝打破,英亲王言明此生只娶一个嫡妃。
这又让朝堂上下为之轰动,别说王爷,就是大臣那个不三妻四妾的,那个王爷立正妃,同时封两个侧妃,侧妃也是上皇家玉蝶的。
傅老太太和杜氏知道,多少欣慰,傅老太太对几位太太道:“看来英亲王娶五丫头是诚心诚意。”
四太太柴氏道:“五姑娘有福,一个王爷一生只娶一个妻子,这样的好男人去哪里找?”柴氏话里泛酸。
大太太陈氏闷头不说话,心里羡慕。
傅家有女嫁做王妃,体面风光,阖府忙碌,杜氏和宁氏二人,开始为傅书琴筹备嫁妆,嫁到王府,嫁妆不能简陋,傅老太太拿出一份体己,杜氏娘家带过来的嫁妆分成两份,给傅书琴一份,另一份留给傅书言。
东府里送来五千两银票,傅家每位姑娘出嫁公中出三千两银子,傅书琴嫁去皇家,账上多支两千两银子。
傅书琴的嫁妆折合现银,大约共计两万两,嫁妆丰厚,令傅家每位姑娘羡慕。
娶亲程序跟民间一样,皇宫里送来彩礼,一对对太监宫女,手里捧着匣子,傅府的下人围在花厅看,傅府出了个王妃,真是开了眼界,皇宫里的太监抬进来二三十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皇家娶媳妇,排场大。
傅鸿吩咐杜氏,“皇家送来的彩礼,一样不留,都给琴儿带过去,琴儿嫁到王府体面。”
傅书言一直担心这一日,真的到来,听长辈们都在商议婚事,傅书言不放心,到姐姐房间。
傅书琴坐着,看见她来了,眼圈一红,叫了声,“妹妹。”
傅书言坐在姐姐身旁,握住她的手,傅书琴的手冰凉,傅书言道:“姐,你跟高沅已经没有可能了,姐,你还是向前看,妹妹觉得英亲王是真喜欢姐,朝中盛传他为姐姐退出争太子之位,虽说不真实,但是他能辞掉两个侧妃,此生只娶姐姐一个人,足以证明他爱重姐姐,姐,你能试着接受他吗?”
傅书琴低头,无声垂泪,一句话也不说。
这样人人羡慕的婚姻,傅书琴却在这时病倒了,傅家慌了手脚,成婚日期都定了,傅鸿急忙请太医院的御医来给傅书琴瞧病。
傅书言知道她姐姐心里脆弱,一直强撑着,终于撑不住了,病倒了。
姐姐病了,傅书言上课六神无主,先生几次看她,她都没什么反应,傅书言下学后,一回府就直接去姐姐房中。
傅书言走到姐姐房门口,闻到屋里一股中药味,一个小丫鬟端着药碗出来,看见她,小声道:“七姑娘来了,我们姑娘刚吃了药,太太在屋里。”
傅书言蹑手蹑脚掀开帘子进去,杜氏坐在床边上,愁叹,看见她,问:“言儿,你下学了?今日这么早回来。”
“我不放心姐姐,下学赶着回来。”
“你姐吃了药,不像昨晚身子像火炭似的滚烫。”杜氏看女儿退了热,提着的心稍许放下。
傅书琴躺在床上,双眼发直,苍白的脸,由于发热,脸颊绯红,轻咳,傅书言走到床前,蹲在床头,摸她姐的脸,傅书琴的脸出了一层潮汗,温度降了,然双目无神,人虚弱,她姐瘦得小脸尖尖的,傅书言伸手往身上一模,都是骨头,没什么肉。
傅书言心疼地道;“姐,你不想成婚,先等等,等以后你愿意了,你想通了,再成婚好了。”
杜氏嗔怪道;“这孩子,瞎说什么?婚期都定了,哪能不结?你以为皇家娶媳妇是闹着玩的?”
傅书言一个主意在心里形成。
次日,散学后,傅书言出了西门,傅明轩已经不来上课,傅书言命傅府的轿子直接抬去英亲王府。
英亲王府跟庆国公府是两个方向,一东一西,傅书言的小轿一路打听,京城英亲王府一般都知道,不消半个时辰,官道下道,便看到一座巍峨的府邸,豪华气派京城府邸数一数二的。
到了府门首,傅书言抬头,包金铜钉厚重的两扇红漆大门上,横匾书,几个烫金大字,英亲王府,皇帝亲笔御书。
傅书言叫家人近前去问,一会家下人回来,道:“姑娘,王府门房说他们王爷不在家。”
“轿子靠在路边,等英亲王回来。”
姑娘一声吩咐,轿夫把小轿靠道边落下。正午炎热,无风,道边没有遮荫树木,光秃秃,轿子置身在阳光下烘烤。
傅书言等了许久,轿子里又热又闷,几乎都要等睡着了的时候,下面有人大喊一声,“英亲王回府。
傅书言激灵一下,人顿时精神了,趴着轿窗一看,英亲王高恪骑马,精神抖擞地前呼后拥的已到王府大门,府门大开,英亲王高恪刚想骑马入内,傅书言扬声喊道:“王爷。”
英亲王高恪勒住马头,回头朝喊声望去,待看清喊他的人,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英亲王掉转马头,走过去,“傅七姑娘找本王有事?请府里说话。”
高恪骑马率先进了王府,傅书言小轿随后跟着进去。
到了前庭,傅书言钻出轿子,高恪已经站在地上等她,此时已夕阳西下,金色的晚霞洒在高恪身上,散发淡淡的柔光,高恪看上去不似以往冷冰冰的,嘴角隐约带着温暖的笑意,声音低醇,亲切自然,像对一个小妹妹,“傅七姑娘特意等我?等我很久了?”
边说,前面引路,傅书言跟上,道;“王爷再不回来,我就睡着了。”
高恪笑容更深了,“让傅七姑娘等我这么久,是本王的罪过,本王该怎样赎罪?”
“岂敢!我来是说我姐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