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官把辰砂杀死的十八名奥丁联邦军人的名字一一报出,一一询问。
随着一个又一个“是”,宿一和宿七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
骆寻心里十分悲哀无奈,这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辰砂现在的处境了。
这些人的确是辰砂杀死的,可又绝不是他杀死的。
奥丁联邦历史上已经发生了几千次异变,辰砂不是第一个异变后杀死了战友的异变兽,但却是第一个杀死了战友,依旧还活着的异变兽。
骆寻第一次深刻地感悟到,有时候活着真的比死了更艰难。
如果辰砂当场死了,即使那些被他杀死了的军人的亲人也会原谅他。所有人都会理解这只是一个人力无法控制的悲剧,依旧会把辰砂当做值得尊敬的长官。可是因为他还活着,就必须追究他造成的死伤,否则何以告慰那些死了的军人?
骆寻觉得检察官咄咄逼人的追问没有错,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唯一的、可贵的,但这也不是辰砂的错。
殷南昭明明早知道有这个审判会,却没有提前给她做任何预备,只让她实话实说。
因为,虽然这场审判后面有不同势力在博弈角斗,但是那些死了的军人应该有人帮他们询问清楚缘由,应该有人郑重地说出他们的名字。
骆寻想起她成为A级体能者后,去英烈堂参加庆祝大会时的情景,也是这样,一屋子肃穆的军服中只有她一个医疗白。
辰砂说他做过自己异变的噩梦,但骆寻知道他恐惧的不是异变,而是害怕异变后伤害到自己在意关心的人。
如果辰砂现在还有意识,知道自己不但杀死了忠心耿耿的部下,还导致了人类和异种彻底决裂,有可能让无数异种失去家园、失去生命,他会选择生,还是死?
“骆寻教授。”法官在叫她。
骆寻回过神来,急忙站起来,走到前面,接受询问。
“骆寻教授,让异变兽昏迷的镇定剂是你研制的吗?”
“是我的研究小组研制的。”
“药效过去后,异变兽会怎么样?”
“会恢复清醒。”
“是指它恢复野兽的清醒,还是人的清醒?”
“野兽的清醒。”
“也就是它会继续疯狂地攻击人、杀死人?”
“……是。”
“请问它有恢复人的意识,变回人的可能性吗?”
“有!”
“需要多长时间才有可能变回人?”
“……不知道。”
“变回人的概率有多大?”
“……不知道。”
“也就是说,它有可能永远都是疯狂的异变兽?”
骆寻内心十分抗拒回答这个问题,迟迟没有张口。
法官命令:“骆寻教授,请回答问题。”
检察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又问了一遍:“骆寻教授,是不是有可能它永远都是疯狂的异变兽。”
“是,但是……”
“骆寻教授,问题结束了,谢谢你的协作,请回座位。”
骆寻不甘心地想要把“但是”说完,可军事法庭不同于民事法庭,两个军警已经站到骆寻身边,示意她必须立即离开。
突然,法庭一侧的门打开。
白发苍苍的安教授和一个两鬓斑白、面容清矍的男人并肩走了进来。
安教授罕见地穿着一身军装,肩章显示是少将军衔。他身旁的男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也穿着一身军装,肩章显示是一级上将,比安教授的军衔还高。
骆寻震惊地发现他竟然是辰砂妈妈笔记本中玫瑰花园里的那个男人。
虽然身有残疾、一身戎装,也难掩他的儒雅气质。他和安教授肩并肩走进来时,简直像是穿过几十年岁月的风尘,从画图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