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颜去火车站问了,说前段时间学生闹得凶,京川铁路线遭到损毁,还在抢修,估摸着得过半拉月才能修好。”
说着,廖娟瞅眼傅向前:“孩他叔,你咋啦,最近老听你咳,医院看了没有?”
傅向前还没说话,徐兰英就没好气道:“我扭不过他,让他去瞧瞧,非不去!”
“干啥不去呐,厂里给报,花不了几个钱!”廖娟热心道:“老颜有个战友在职工医院,瞧病瞧得不错,回头我让老颜跟他打个招呼,去找他给你看。”
到底拗不过,傅向前松口应好。
怕花钱只是其一,傅向前怕的是真要查出来啥毛病,耽误他工作,索性两眼蒙黑,天天下井干活也就这样了。
廖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立马让颜立本跟他战友说情况,桥搭好,路铺平,傅向前躲也没法躲了,就和徐兰英一块去了趟医院。
傅冉哪也没去,就坐家守着,贺寡妇也在家,心事重重的:“小冉啊,我这右眼皮子一大早起来就开始跳,人说左跳财右跳灾...呸呸,瞧我这嘴,坏的不灵好的灵!”
“奶,都什么年代了,还闹迷信?这话您也就跟我说说,搁外边可不能乱说,给人听见说不准就给您扣一顶反革.命大帽!”傅冉没唬她。
贺寡妇没啥知识,又不关注时事,始终搞不懂外头那些姑娘小伙儿们斗来斗去干啥,不过听孙女这么说,还是留了个心眼,咕哝道:“都啥政策啊,说句话还不让了...”
傅冉无奈笑,拖张小马扎坐门前帮贺寡妇打补丁。
奶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说着,傅向前两口子回来了,扔下针线,傅冉忙问:“爹,医生说是什么毛病?”
傅向前脸色不大好,瞧着有些发白,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生病,也没吭声。
徐兰英唉唉直叹气:“日子以后咋过哟!”
贺寡妇眼皮子一跳:“咋啦?”
徐兰英往地上一坐,愁眉苦脸道:“孩她奶,医生说咱家向前肺都黑了,就是那啥给熏的!让咱家向前别再下井,再继续挖矿,命都能给挖没了!”
傅向前眼皮耷拉,瓮声瓮气道:“啥命都没了...我天天下井,出啥事了?不还好好!”
“去去去!”徐兰英脱鞋底子甩他:“我跟你没法说!你要是心里还有咱们娘们几个,赶紧去厂里交辞职报告去!”
傅向前侧身躲开鞋底子,心里发急:“我要辞职了,咱家谁挣钱去呐!医生也说了,不是啥要命的病,注意点就成!”
“还不要命呐!”徐兰英气道:“非要得个痨病你才快活!”
“好了好了,说些不着边际的干啥!”贺寡妇不爱听这些,出声打断。
傅冉不知道肺黑了到底是啥病,但瞧着徐兰英的反应,应该不轻,否则以徐兰英的性子,不会让傅向前去辞职。
晌午饭后,外头蝉鸣阵阵,热意难耐,家属院的人都午歇了,傅冉摸到颜冬青窗户下,敲敲他窗。
颜冬青也眯了会儿,听见敲窗声,下炕撑开窗,结果就对上一张苦哈哈的小脸。
颜冬青出去开堂屋门,让她进来。
“三哥,医生说我爹肺黑了,肺黑了是什么毛病?”
颜冬青从廖娟口中听说了傅向前生病的事,让她坐:“朕查查书。”
虽然傅向前不是亲爹,但傅冉还是挡不住的心里难受,在这两年多,傅冉是真把他们当成了亲人。
“你爹生的毛病叫矽肺,下井的工友多见,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人,但往后去麻烦,可能咳血,喘不过来气,最坏是被憋死。”颜冬青尽量简单的和她说以后会怎么样。
傅冉听得心里发沉。
夏天天黑得晚,厂里放工了天还亮着,徐兰英特意从二厂职工宿舍路过。
这年头,住八人宿舍的大多是年轻姑娘小伙儿,抱着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想法,从家搬出来过快活日子,徐兰英看到这帮兔崽子头都疼,全是自私自利的死东西,不知家中死活!
沉着脸进去喊人:“傅燕,出来!”
傅燕正跟工友一块吃饭,从食堂打的青菜炒饼,五毛钱搭八两粮票,都说味道好,今天才舍得尝尝。
宿舍太吵,起初傅燕没听见人喊,直到工友往外努努嘴:“燕子,你娘喊呢。”
傅燕瞧一眼外头,心里不由烦躁起来,不是说没干系了么,还来找她做什么。
这么想着,傅燕放下筷,磨磨蹭蹭走到徐兰英跟前:“娘,找我有事啊。”
“你倒过得快活!”徐兰英嘴角噙着冷笑:“还管你爹死活不?!”
“我爹咋了?”
“跟我家去!”
徐兰英不说,只一路沉着脸,弄得傅燕心里没个底儿,但也约莫估计到咋回事,说来说去,还是想打她工资的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