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毅兰内心是甜滋滋的,他很可能会成为清江的书记。特别是,他一上台就有这么好的一次机会,这么好的一个平台,真是太好了。经济上,无需费心就可以快速发展,基础已经打好;综治方面一票否决的基本功,现在清江几乎是干干净净,四五年之内都会是太太平平的,用不着费心;官场上,这次由自己主导人事安排,上一批能力强,忠诚度高的人,今后自己的工作将会得心应手得很。你说,王毅兰心里该多美!
不过,王毅兰也并不是没有一点顾虑,他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有人调进来当书记。虽然,他与宋刚关系处理得蛮好,按理,这种情况他接宋刚的手可能是很大的,但是,没有最后的谈话与文件,什么也做不了数。他现在需要巴结好宋刚,这是他独有的有利条件,宋刚本就是省委常委,讨论干部他有很大的发言权,更不用说他还是前任,有推荐的权利。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得与黄庭宏,或者蔡立峰,或者傅建新三人之一“认识认识”。这次再不上,这辈子就是倒了霉运,祖坟没葬好。
会议不是会议,主题是有,就是怎么恭维宋刚,说惜别的话,说往日的情。大家都发言,这言好发,官场上很顺遛的句子多得是,大家又都是满腹经纶的人,说恭维阿谀话那是最最擅长的事了,和脱口秀之类的差不多。再说,赞扬宋刚有个好处,没有人会引起不满,也不会招来人家的仇视与报复。所以,大家把宋刚的成绩拔得很高,帽子戴得很大。
宋刚今天反正做好了听恭维话的准备,他知道,今天都没大量恭维话的话,那就是他做人的失败。宋刚在清江是成功的,不但是成功了,简直是创造了奇迹。所以,宋刚准备了接受高帽子。
宋刚突然有个想法,回忆回忆他这些年,他突然觉得,他只是当一把手的料,只要是他当一把手,成绩出得很快。副手就麻烦了,自己和上司都不痛快。
赞扬、留恋、惜别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宋刚敷衍着,有点儿累。王毅兰似乎也有结束的意思,悄声对宋刚说:“今晚安排了几桌,我们早点开席,怎么样?”
“好啊,那这里就散了吧。不过,今晚你不能让我醉了哟,我们等会饭后再聊聊,今后,我们单独聊天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宋刚笑着说。
“那好,我会保护您的。”王毅兰听宋刚等会要跟他聊天,当然不能让他醉了哟,这点,他有办法。
既然决定结束,那宋刚就做个总结。他感谢各位,也请各位包涵他的不是与错误,最后他说:“我宋刚来清江市,是在意料之外中来的,现在,又在意外中离开,很留恋,很感激。有人恨我,也有人说我宋刚不坏,我说呢,在座的都是经过大浪淘沙的人,都是金子。不多说,今后,大家在毅兰的领导下,大家好好合作。”这几句话自己都觉得没逻辑,主题不分明,但没人在乎,就是场面话呗,表达个意思就行了。
晚饭,既热闹,又文明。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大家的酒喝得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其实,这不奇怪,绝对不是对宋刚不敬,也不是对宋刚心存敬畏之心不敢敬酒,而是大家都有份心思,希望今晚有个机会,单独有机会见见领导。
单独见见宋刚很有价值,因为,宋刚是和他们一起共过事的,也许是这辈子能够接触到的最高级别的官员,今后,随着宋刚的升迁,他们的资源也就越大,即使就要退下来的人,今后跟孙子讲故事时也可以吹牛皮:你看,那个宋刚省长、书记,或者什么国务委员、部长,甚至更大的领导,他原来就是爷爷的同事呢,还是爷爷的好朋友呢。
今晚准备见宋刚的人其实目标不是为了今后跟孙子有个讲故事的材料,他们今晚是有明确的,更有价值的目标。因为,他们面临着一次很大的机遇,希望自己这次能挪个好位子,为今后的事业抢占一个好平台。
宋刚一看大家并不积极敬酒,明白了,今天看来没得轻松的。于是,宋刚计上心来,说,这酒吧,伤身,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就适可而止吧。再说,今晚我还有点事,要跟毅兰市长聊一些问题,所以呢,酒,就到此为止。今后,到省里来了,可别把我宋刚给丢到脑子背后去了哟,到省里,我请客,咱们再慢慢喝酒叙旧。
宋刚说完,一片的附和声。当然,很多人大失所望,心想,今晚见宋刚的机会不大了,他被王毅兰霸占了,自己的事那就只好求王毅兰了,或者想其他办法。
王毅兰很高兴,因为宋刚当着大家的面说今晚要与我王毅兰有事,这是给我王毅兰面子呀,给我抬轿子呀。你想,选在这时候,能谈什么?油盐酱醋茶?鸡毛?蒜皮?东家长西家短?不会吧。今晚的谈话肯定与清江的未来有关。什么是清江的未来?干部啊,干部就是清江的未来。所以啊,从今以后,我王毅兰就是清江之王了,众星捧月。
今晚的月亮是宋刚,过几天,新的月亮就是我王毅兰。哈哈,这月亮的滋味应该是很幸福的。当然,这就是官文化的精髓,也是众人向往着当官的动力的源泉。
其实,王毅兰与宋刚交谈的时间并不很长。宋刚不能与王毅兰深谈,因为,组织上还没有正式明确王毅兰的职位,很多事不好说下去。至于文强可能会来任职,这也不能说,省委没有讨论,即使讨论了,也不由宋刚告知,这是规矩。另外,宋刚没有和王毅兰深谈的原因是,他不准备对人事安排施加过多的影响,今后,用人是王毅兰的事。这用人啊,不同风格所喜欢的人才也是不同的,就如耍刀的,就不会玩剑,玩剑的不一定能使刀。用刀用剑是王毅兰的事,他宋刚不想干预,或者说,宋刚不准备在这上面费心。
王毅兰跟宋刚的聊天显得有些紧张,他几次想问一问宋刚,这省里会是什么态度?你宋刚会不会推荐我?这话,不好问。不但是不好问,可以说,是不能问。
宋刚当然知道王毅兰内心的焦急,他不是不善解人意,他一是确实不知道,二是即使知道了也不能说。宋刚说:“毅兰兄,我知道,我来清江对您的仕途阻碍了一段时间,真是对不起。您也知道,我们在官场上身不由己的,这官运也漂浮不定。希望这次您能言正名顺的成为清江的一把手,我宋刚会极力为您争取的。不过,您自己也努努力,找找领导吧。庭宏书记,建新书记您都熟的,有什么话直说就得了么,他们都好说话。”
“谢谢,谢谢书记。”王毅兰对宋刚的肺腑之言由衷的感激,“好的,我自己也努努力。只是……好吧,我找找黄书记,或者建新书记。”
王毅兰本来还想问个问题,到嘴边才意识到那千万问不得的事,他想问,找他们用该送多少礼金。
宋刚似乎也觉察到了王毅兰的意图,他赶紧说:“毅兰,我告诉你啊,找黄庭宏也好,傅建新也好,你千万别送什么东西哟。并不是所有领导都收礼的。”
“谢谢。”王毅兰这声谢谢是从骨髓里发出来的,太感激了。要是对其他人,王毅兰也许会感激流涕,发狠誓永远忠于他。可是,宋刚的一身正气让他变成了绅士,仅仅一声“谢谢。”
王毅兰回去了,他第二天有半天时间消失了,下午,当他出现在清江时脸色很容光。官场上的人都明白,王毅兰的职位基本没有悬念了。
可是,虽然书记的位子没有人再去窥视了,但还有这么多的重要位子,都很诱人啊。市长、副书记、常务副市长,以及随着一动百动,还有更多的位子会空出来,真诱人啊。
不但对清江本地的官员诱人,其他地方的干部也纷纷往省里走,他们怀着一个美好的憧憬之心四处奔波。当然,奔波得最远的到了北京。
黄庭宏开始头痛了,王毅兰也开始了头痛,还有很多的人头痛起来了。所以说,并不是说,遇着好事就不头痛呢。找的人太多,打招呼的人太多,这种烦恼很让人头痛的。
这一切,都是宋刚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