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承宏,四十七岁,本地人。
登记完双方姓名,虎平涛板起面孔问:“为什么吵架?”
闫广惠抬手指着对面,尖声尖气地抢道:“这个憨杂(种)骂我,他还要打我。所有人都看到喽。麻皮滴,老娘让你今天吃不了兜着走。”
蒋承宏愤怒到极点:“你是不是还要骂?再骂我就对你不客气。”
闫广惠冷笑道:“我骂你又咋个了?你让别人评评理,这话你来来回回说多少次了?我还不是一样的骂,你又敢把我怎么样?”
这话说得实在是很有意思。站在旁边的龙旭听了,实在忍不住,只能背过身去,捂着嘴,无声发笑。
之前还没走进人群圈子的时候,他就听见两人同样内容的对话。
蒋承宏这人嘴巴最笨,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句:再骂我对你不客气。
闫广惠根本不怕,各种污言秽语张口就来,可蒋承宏硬是不敢动她。
无论怎么看,都是闫广惠占上风。
而且这女人嘴很毒,各种骂人话直指对方特征。
地中海:蒋承宏头顶全秃,只有一圈稀薄的头发沿着两边耳朵分布。
说他是秃子,倒也不算过分。
关键是扯到一个男人的“软硬”问题,这就实在忍不下去。估计很多男的听了当时就会抡起拳头揍她。
然而蒋承宏还是忍了。甚至就连已经拿在手上的塑料椅子,也是死死抓住不放,没敢往对面砸。
虎平涛对闫广惠这种嘴臭的女人没有好感。他转向蒋承宏,认真地说:“把椅子放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他随即补充道:“没有动手打人是对的。任何问题都可以商量,可一旦动了手,性质就变了。”
旁边,一个穿着深绿色制服,带有清真标志的中年男子也连声劝道:“警察说的没错,今天这事儿真不怪你。”
说着,他转向虎平涛,态度很诚恳:“说起来,这事儿跟我也有关系,真不怪他。”
虎平涛双手握住笔录本:“说吧,具体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吵架?”
闫广惠跳着脚连声叫嚷:“他们骂我,他们还想打我。你赶紧把他们抓起来。”
虎平涛转过身,皱起眉头道:“我没让你说话。”
闫广惠很不高兴地往上推了一下眼镜:“我怎么觉得你偏向他们那边啊?你警号多少?我要投诉你。”
虎平涛愣住了。
从来到派出所到现在,办理过各种案子,他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要投诉自己。
他瞥了一眼气势汹汹的闫广惠,淡淡地说:“那是你的权利,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投诉。不过我警告你,涉事双方都有陈述事实的权利。别以为你嗓门大别人就必须听你的。如果你再这样,擅自打断他人陈述,我就依照法律法规对你执行强制手段。”
闫广惠眨了眨眼睛,张着嘴,心里有些怕,就没敢说话。
她恼羞成怒,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虎平涛的正面照,又单独拍了一张他胸前的警号。
虎平涛没理他,转身看了看蒋承宏和穿绿色餐饮制服的男子,问:“你们俩谁先说。”
“我先来吧!”中年男子道:“我叫马光意。这店是我家里开的,主要管事儿的是我妈和我舅舅。店里生意还可以,主要是因为炖牛肉的配方,还有就是佐料。这方子是保密的,平时炖肉都是家里人负责,再加上店里我也有股份,所以每个星期我都会过来,轮换着上两天休一天。”
“他是店里的熟客。”马光意抬手指了一下站在旁边的蒋承宏:“他比那个女的来的早,要了一碗牛肉面……我扯远了,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主要是因为我。”
马光意理清思绪,继续道“来店里吃饭吃面的人多,所以我们就用了电子排号。在前台那边给钱买票,按照各人号码在柜台窗口这边等着,叫到编号就端自己的那份。”
虎平涛微微点了下头:“这个跟银行叫号系统是一样的。”
“是啊,否则人多了就会乱,谁在前谁在后根本分不清楚。以前店里没用排号机的时候,就为了这事儿闹过。”马光意认真地说。
虎平涛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今天也是同样的原因?”
马光意点点头,显得有些无奈,伸手指了一下闫广惠,低声解释:“她今天来店里,点了牛肉面,排号是五百三十三。”
停顿了一下,马光意小心翼翼地问虎平涛:“警官,您平时在外面馆子里吃过早点吧?”
虎平涛被他问得有些糊涂,下意识点点头:“吃过,怎么了?”
马光意继续问:“那您平时都吃什么?面条还是米线?”
“都有,这不一定,看情况。”虎平涛回答。
马光意又问:“那您应该明白,做面快,还是做米线快?”
这么一说虎平涛就清楚了:“当然是米线比面条快。”
马光意连忙解释:“是啊!任何一个馆子里都不可能在高峰期的时候单独为了一个客人煮面,都是一大把面条下锅,至少也是十人份的。捞起来有一批算一批,卖完了就接着煮下一锅。”
“那女的买了票,排号轮到她的时候,之前煮好的面条已经卖完了,我正忙着煮下一锅。其实每次煮面的时间也不长,就几分钟而已。”
“刚好这时候来了两个吃米线的,号码分别是五百三十八和五百四十一。俩人一前一后,中间插进去几个客人,都是要吃牛肉面。这生面刚下锅还没熟,我肯定要先给后来的做米线啊!”
虎平涛点了下头:“这很正常。米线只要烫一下就行,比面条简单多了。”
“是啊!”马光意用力拍了下大腿:“前面所有要吃面的客人都在等着,我就先做了五百三十八号的米线。可她听到电子叫号,就不乐意了,说凭什么排在后面的能插队到前面?”
“我当时就给她解释,说人家要的是米线,面条还在锅里里煮着,等会儿就轮到她。”
“她压根儿听不进去,就嚷嚷着说我故意让后面的插队。警官您评评理,这算什么事儿啊?”
虎平涛不置可否地问:“后来呢?”
马光意道:“后来她就站在窗口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