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自拔地爱上了她。
于是他把她安排在自己带的客户三组,他能处处照顾她护着她,他想等到时机更成熟一点,等自己有了足够安稳的生活条件,就向她求婚。
后来,公司有传闻说顾衿恋爱了,说她认识了某个有身份有背景的富二代,有人曾在大厦楼下看见过一辆黑色奔驰AMG来接她,隔天又是白色LEXUS LS(雷克萨斯),始终车窗紧闭,看不清驾驶座上那人的长相。
傅安常慌了,他私下里问过她几次,她始终不愿多谈,只承认自己确实恋爱了。他问她,是为钱?在潜意识里,他竟然从来不知道顾衿是一个如此追求物质的女人,她和这世上万千年轻的女孩一样,会对社会上那种小开趋之若鹜。
他以为这种事情长久不了,他以为顾衿迟早会被甩掉。
谁知道,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顾衿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枚戒指,她神秘兮兮地扔给他一盒巧克力,是包装精美的GODIVA(歌帝梵),上面还有金灿灿的丝带。
她说:“老傅,我嫁人了,给你偷了盒喜糖出来,这玩意限量的,省着吃啊,贵着呢。”
他以为她开玩笑,坐在办公室里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她忘记拿走喜糖里特殊定制的卡片,上面烫金的花体清清楚楚地印着婚礼对戒的照片,还有两个人的名字。
顾衿,旁政。
他恍然大悟,他追悔莫及,可是在刺眼的请柬和名字面前,他无能为力。至此,傅安常只能不露声色地收起那些情感,在她左右,像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朋友。
“我不知道你和旁政是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和他结婚,但是衿衿,我能看出来,你是真不快乐。他可能对你很好,比我还要好,他动动手指松个口就能让你拿下我们准备那么长时间的案子,他带你出去,别人尊着他更尊着你,他给你买东西送礼物,出手就是我一年的工资,可是衿衿,你真爱他吗?你觉着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
顾衿重重叹气:“傅安常,认识你这么久,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你衡量人的标准自始至终都只是钱。”
她回头看他,朝他明眸皓齿地笑:“当初在学校你没少帮我,进了茂柏以后你也没少护着我,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我这人向来也是知恩图报的,但是安常,唯独感情这事儿,是不能这么衡量的。每个女孩心里都有个英雄情结,我也有,我打小儿就想找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谈恋爱结婚,他可以对我没那么好,可以没那么爱我,但必须是我喜欢的,旁政,就是我的英雄。就算旁政一分钱都没有,他是穷光蛋,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如果他再跟我求婚,我还是会嫁给他,任何犹豫都不会有的那种。”
傅安常抓住顾衿的话,不死心:“你说的这些,如果没有他家里给他的那些先天条件,他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你不要拿你的世界观来衡量别人行吗!”顾衿话中有明显的怒意,“不是你没有的别人也没有!扔掉你那些见鬼的自卑心吧,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一个大男人整天活在别人的阴影下,整天纠结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你觉得这样的生活你快乐吗?”
吼出来心里痛快了很多,顾衿偏过头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真的,就算有一天我和旁政分开了,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安常,我真希望我们和以前一样还是朋友,也只是朋友。”
对面的高楼大厦霓虹灯渐灭,珠江江头有潮湿的风吹过,吹得周围空气一片安谧,时间已经很晚了,顾衿快步走到路边去拦出租车。
她拉开车门,看着傅安常沉默的背影,犹豫了几秒,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回到酒店房间,刷开房门,还不放心地将门从里面反锁,待这些都做好之后,顾衿踢掉高跟鞋,缓慢地蹲下,靠着门忽然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现在觉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她无比想家,也无比想念自己熟悉的人。
她走到床边去翻自己的包,摸出手机,上面有十几通电话,一通尹白露的,剩下的全是旁政打来的,手指一一往下划,排在最下面的,是早上九点发来的一条微信:“落地通话。”
顾衿迟疑了一会儿,内心在尹白露和旁政之间挣扎了好几次,正做心里斗争的时候,好像老天已经帮她做了决定似的,电话又响了。
她心里头一亮,迅速接了起来:“喂?”
“你干吗呢?跟我玩儿失踪呢?打了你多少遍电话你都不接,问询处说飞机下午就到了,给你发的信息也没看见,这么大人了下飞机报平安的道理都不明白?”
他这人总是这样,一着急说话就劈头盖脸的。
“手机设了静音,所以一直没听到。”顾衿倚在露天的阳台门上,看着大片城市星火,一下就平静了很多。
她的声音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顾衿说话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永远底气十足,而不是现在这样有气无力的。
旁政悬了一晚上的心落了一半,语气缓和不少:“吃饭了吗?”
“……”顾衿有点脑子短路,半天才应了一声,“吃了,在船上吃的。”她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你呢?”
“快了。”旁政翻箱倒柜半天才找出冰箱里剩的一盒速食面,他用嘴咬着包装的一角,撕开,把面饼扔进锅里,“正煮着呢。”
他睡醒的时候天都黑了,躺床上愣了半天才觉出自己在哪儿,喊了两声她的名字,没人说话。他迷糊着起来胡乱套条裤子就去厨房摸吃的,一边找一边给她打电话,打了十几遍都没人接,刚动了去找人的念头,她就接通了。
锅里的开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旁政哪儿给自己做过饭吃,他琢磨着以前她吃面时候的模样,效仿着切了个西红柿扔进去,想了想,又往里扔了一把叫不出名字的蔬菜。这些,都是她走之前家里剩的。
顾衿听着他在那边窸窸窣窣的响声没说话,一直专心地听。旁政弄好了就把锅盖儿一盖,也不管,拿了烟去阳台抽。
他啪一声摇开打火机,眯眼问她:“怎么不说话?”
顾衿漫不经心:“在等你说话。”
醇厚浓烈的烟雾吸进去在肺里过一遭儿,旁政舒服地叹了口气,这才生出几分严肃来:“去广州,傅安常跟你去的?”
“对。”顾衿垂眼,报复似的恶心他,“他就住我隔壁,刚才一起吃过饭,还夜游珠江呢。珠江你知道吗?就是特别长特别……”
“顾衿。”旁政敛眉,淡淡弹了弹烟灰,“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毛一定拧成川字,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举着电话。也许他会坐在阳台的那张美人榻上,也许他正站着看楼下的景儿。
顾衿想象着他现在的样子,悠悠地道:“旁政,你出过轨吗?”
旁政一顿:“什么意思?”
顾衿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面不改色地问他:“你跟我结婚以后,出过轨吗?跟别的女人上床、吃饭、买东西、逛商场,你跟我做过的这些事,都算。”
说完顾衿又后悔了,飞快补了一句:“你要是有就不用告诉我了。”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静默,静到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一下一下,仿佛带着热气儿拂在耳边。顾衿等啊等,等到紧张忐忑都磨得消失殆尽的时候,等到心里只剩下一层漫过一层的悲凉的时候,旁政才说话。
他很果断,很干脆:“没有,从来没有。”
顾衿弯起眼睛笑了,他说没有,那就一定没有。
“旁政,我走之前,见过白梓卿。她牵着莱昂,就在小区那个植物公园里,莱昂长大了不少,她骗我说那只狗叫利奥,可是我知道莱昂的前爪上有道疤,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和她说了很多话,她也和我说了很多话,但是我说的话都很难听,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想听你亲口跟我说。”
只要你说。
旁政喉结上下艰难地滚动,他低头抽了口烟,半晌沙哑开口:“好。等你回来,我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