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尔羌城内走着,王化行的心里感到有些沉重。然后他继续往前走着,然后走出了城,来到了城外,在城外的营垒之中,连绵不断的帐篷一帐挨着一帐,其中尽是点点灯火。
于营帐中行走的时候,总能听到女子的哭喊声,还有男人们放肆淫笑声,胜利者们在那些女子的身上宣泄着身为胜利者的权力,而女子只能任人蹂躏。
回到了帐篷中,睡在毯边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听到动静后,急忙站起来,她的睡眼惺松,穿着一件叶尔羌式的衣裙,一看清来的人后,急忙跪下去叩头,用生硬的汉话说道。
“路才叩叩见柱紫……”
在女孩的叩头中,那油灯发出的微弱的灯光随风摇曳。
“起来吧!阿古娜。”
王化行说道,然后他脱下披风递给女孩。
“你饿了吧?吃饭了吗?”
见女孩听不懂自己的话,王化行便改用叶尔羌话问了一遍。
他看到女孩瑟缩了一下,便叹了口气。这个女孩是大帅赏给他的,爹被杀了,至于她娘,早已被送到了后方,指不定这会不知被送到了什么地方,赏给了那个旗下的汉军。
“桌子上有饼,下次自己吃吧,吃过就自己睡觉吧!”
然后王化行走进后面的隔帐,先是把呢子的披风压到被子上,然后匆匆脱去衣服,熄了灯躺下。
虽说有帐篷、有棉被,可是这棉被里头可真冷,没有一点热气!
“下会先让她在床上暖热……”
翻腾了一会,王化行在被窝里冷得直哆噱,过一会儿才感到似乎有了点热乎气儿。
不过,即便是如此,王化行还是睡不着,他只是看着帐篷的顶,脑海中,无数的个念头在那里翻滚着。
夜复一夜,日复一日,天天如此的心情沉重。但也并非毫无慰藉,至少,现在一切都是顺利的。可是内心深处,那个沉重的包袱压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甚至让他自己都对自己切齿痛恨。
不过,也许很快就可以把它甩掉了。这个时刻已为期不远。王化行相信这一点,因为他知道在叶尔羌。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三年前,原本按照大清的计划,是要与叶尔羌联手攻打准噶尔,可谁曾想,叶尔羌内部却爆发内乱。黑山派和卓阿卜达拉赫率领全体生徒和大部分异密也离开叶尔羌前往阿克苏。阿克苏的异密同这一集团联合,随后,和田的异密也加入进来。为名正言顺,他们派人去瓦剌首领阿勒坦台吉那里要来伊斯梅尔,宣布为汗,并决定向叶尔羌进军。阿勒坦台吉也派瓦剌军队来支援。双方在离叶尔羌城不远的地方遭遇展开激战。尤勒巴尔斯战败,抢先退进城中。伊斯梅尔围攻不下,退回阿克苏。
也正因如此,领兵西域的征西大将军图海,才会改变策略,与黑山派联手,派出三万大军助阵,于半年前,再一次叶尔羌进军,凭借着征西大军的火炮,进军叶尔羌可谓是极为顺利,即便是叶尔羌城,在大军的火炮下,也是不堪一击,也就是在尤勒巴尔斯兵败,伊斯梅尔攻进叶尔羌城,甚至还不等他庆祝胜利,城外的原是其盟友的征西大军,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敌人。
三万养精蓄锐的征西大军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易夺取了叶尔羌,至于伊斯梅尔甚至都没来得急进城,就在城外的大帐中,被斩杀于帐内。接着近三万叶尔羌降兵被斩杀。尽管叶尔羌城已经投降,可依如过去一般——屠城。
这也是王化行第一次目睹清军的屠城,在目睹着清军的屠城的那一刻,他的心情立即变得沉重甚至绝望起来,他的心紧缩着,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感到一切都完了。
在过去的几天中,他曾亲眼看见房屋在燃燃,一个个房屋冒着浓烟,数百年来,这里的人们用的双手创造出来的一切,都在屠杀中化为灰烬。他还看见漫天的大火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当然也看到,那些绝望的人们是如何绝望的哭喊着,任由清军大兵拖到路边,然后被砍掉脑袋。
那些活下来的人被清军的残暴吓傻了,麻木了,她们失去了一切,她们心中也许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做为奴婢活下去。,
当然,他也曾看到的那些百姓是如何自不量力的发起反击,甚至看到一些村落里的百姓是怎样勇猛地、几乎是单枪匹马地冲向铳队,而等待他们的不过只是士兵火铳中发射的灼热的铅弹。
再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对于大清国来说,大清得到了这片土地,尽管这里很贫瘠,可至少有个立足的地方,这里有良田百万、还有数百万草场,足够数十万人吃用。至于那些兵卒,还得到了他们的战利品——女子,尽管不是每个人都有,但却足以慰济他们,驱使着他们再向另一个对手杀去。
还有谁?
还有瓦刺部的准噶尔,只要再把准噶尔灭掉,这西域就是大清的了,大清就能够安居于此了。
也许到那个时候,这一切都会结束。
这让人痛恨的,不齿的,会让每每会在噩梦中惊醒的一切,都会结束,也许,偶尔回忆起这一切的时候,仍然会痛恨自己,但很快就可以把它甩掉了。
这个时刻必定已经为期不远。
王化行相信这一点,因为他已有所感觉,并且正在等待。
一切很快都会结束,那个时候,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