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李龙,潘学忠更了解事实的本质,而且他并没有任何忌讳,不会用什么遮羞布去掩饰事实的根本。
“荷兰人在东亚拥有庞大的商船队,他们的商船队不仅驶入大明,同样也驶往日本以及印度,作为海上马车夫的荷兰人,已经威胁到了我们的利益,毕竟,西洋商会的商船,必须要在各地与其竞争,而发展航海贸易是大明未来的根本所在……”
大明未来的利益关键,以海上贸易带动海外殖民,这是大明未来一百年、两百年的核心利益。而这也意味着,大明与有着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人,必定会发生冲突。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唇角微微一扬,潘学忠说道。
“之所以不选择西班牙,是因为我们暂时还需要西班牙,需要他们的大帆船把我们的商品带到他们的殖民地,需要波多西的银矿,大明需要西班牙的白银,所以,荷兰人就是最好的选择!杀鸡给猴看的选择!”
杀鸡给猴看?
愣了片刻,李龙问道。
“这么说朝廷已经决定要将荷兰人赶出南洋了?”
“不错。荷兰的东印度公司虽然只是一家公司,但是他们已经对大明的南洋利益构成了很大的威胁,他们不仅拥有150条商船,而且还拥有40条战舰,他们拥有50000名员工和10000人雇佣兵。对于大明来说,这一切都是决不能容忍的事情,所以无论荷兰人是否袭击了我们的商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这样的一个理由,一个向荷兰人开战的理由。”
见李龙的似乎还有话要说,潘学忠又笑说道。
“而且,如今荷兰已经向英国宣战,他们根本无力东顾。此时不将他们扫地出门更待何时。”
“提督……”
面对极为自信的潘学忠,李龙反问道。
“可是,提督,我们怎么办?我们还要驶向欧洲,在这个时候,与荷兰人发生冲突,那么是否会有可能导致我们在欧洲将要面对来自荷兰人的威胁呢?”
作为出使欧洲的使节,李龙必须要考虑到整个使团的安危,或许,他将要率领的舰队规模是极为庞大的,但是,远在陌生的异域,对于他们而言,可以说是危机四伏的。
一但他们与荷兰人在南洋发生冲突甚至战争的消息传到荷兰,使团会不会成为荷兰人的眼中钉,荷兰人会不会调动他们的舰队,袭击大明舰队,这都是作为正使的他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尽管李龙并不是军人,但是作为正使的他,却对欧洲各国的军事力量有一定的了解,荷兰作为上一次英荷战争的失败者,他们一直在卧薪尝胆,经过数年的准备,他们海军已经得到了重建,不仅在规模上超过英国人,更数倍于远航舰队。
“所以,才需要你去在外交上解决问题不是?”
潘学忠笑着说道。
“潘提督,这世间那有先把别人打一顿,然后又到别人家里示威的,这么做的话,对方肯定会报复!”
李龙几乎有些恼怒了,一直以来,他都听人说过,现在的大明与过去不同,武将的地位极高,文官不仅不能制约武官,甚至武将反过来可以去制约文官,可以轻易令内阁倒阁。
不过因为文武殊途——现在的大明,因为五军都督府统管军务,所以才有“武将不列朝”的说法,除了一个兵部堂书外,大明的武将都集中于五军都督府,如果有军务,陛下会直接在武英殿召见他们,即便是如此,文官也不列席,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有内阁的五位阁臣参加,其它大臣非特旨不能列席。
也正因如此,绝大多数文官很少有机会接触到武将,可即便是如此,也有“勋臣跋扈”的说法,而“勋臣”几乎全都是武将,就是眼前这位潘学忠,也是勋臣是大明的靖海侯。至于文官……“非军功不封侯”,首辅张煌言之所以能封伯,同样也是因为军功。至于文官,是不可能封侯的。
过去,对于所谓的“勋臣跋扈”,其实也就是“武将跋扈”的说法,不过只是道听途说,可现在,李龙却总算是见识到了他们的“跋扈”。
“本官是出访欧洲的正使,必须要为使团上下数千人的安危负责!”
数千人,这是使团的规模,当然,并不仅仅只是使团,还包括有随行的十六艘军舰上的官兵,现在李龙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气极了才会用“本官”来表述身份。
“如果有人威胁到你们的话,舰队的舰炮自然会为你们发声!”
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只有二十来岁的正使,潘学忠笑了笑,然后走到窗边,朝着大海看去,然后指着大海说道。
“欧洲人尊重的是力量,到了那里,一切都是由力量说话,我们之所以要把荷兰人赶出去,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巴达维亚,而是要告诉欧洲人,在这里,大明,同样在注视着欧洲的一举一动,所以,这次既是访问,同样也是示威,而最好的示威是什么?”
回过身,潘学忠看着李龙反问道。
“最好的示威就是狠狠的打上他们一顿,然后再跑到他们的家门口,告诉他们,我们来了!你要战,那便战,当然……”
话声略微一顿,潘学忠的语气微变,笑道。
“到那时,就是外交官的舞台,怎么样?本侯的这一仗,没有任何悬念,您的那一仗。你能打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