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时有火炕确实是舒服,就是有些费煤。”
一旁的王立在接腔时又问道。
“那长春岂不就是大明的最北方?”
“是,也不是。”
潘仁远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说道。
“虽说现在那里是我东三省最北端的城池,不过,却不是总督府统领的尽头,在下曾听驻军官佐提到,往北数千里,皆为我大明国土,不过在黑龙江江畔,有俄罗斯人窃据筑建的堡垒,现在东北当局侧重先稳定地方,再向北拓展,将来一但东北局势稳定,肯定会派兵驱赶俄罗斯人。”
对于俄罗斯人,他们并不怎么了解,即便是潘仁远也不怎么了解,很快他就转移话题聊起了东北。
“其实,东北倒也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贫瘠,那里的土地反倒更为肥沃一些,放眼望去,可以说是千里平川,在那样的地上,随便洒上一把种子,都能收上几石,不过,那里并不适合种高粱、小米、麦子,因为天气太冷。”
“那当地种的都是什么?”
李化平他们一听不种高粱、小米、麦子,立即好奇了起来。
“种的是玉米,一亩地能产200斤上下,若是家里有个几十亩地,比如像安置在东北的荣民,他们最少都有一百五十亩的勋田,种上百亩玉米,一年至少能收上万斤玉米,然后再种些土豆,再种上些牧草,玉米卖到市上,冬天吃土豆,家里再养上几头马、几头牛,一年收个几百两银子是没问题的,”
所谓的“荣民”是退役的明军,不仅仅只是忠义军,还有各地的明军、义军,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被安置在东北,当然作为回报,给他们的勋田,也都半倍甚至一倍于关内,这也让东北瞬间多出来的近十万个地主。
“其实,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不是自己种,而是招来几户佃户,那些佃农替他们种田,然后他们收上六成的租子,既便是如此,那也是吃喝不尽,他们是大明荣民、勋民,勋田按律优免……”
尽管潘仁远的话中没有嘲讽的意思,可是听在李化平等人的耳中,他们却无不是愤愤不平的说道。
“今上待丘八如子弟,待士子如仇寇,待丘八如此优厚,他日西征时,难道就指往这群养尊处优的丘八去收复陕西吗?”
李化平之所以会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陕西还未收复,更多的恐怕还是羡慕那些丘八的际遇,他们能平白得到大块的土地,而且还不用缴纳田赋、负担徭役。反观士子们往往都没有这样丰厚的优待。
“可不是,那北方不还有、还有俄、俄什么……”
“俄罗斯。”
“对,就是俄罗斯人吗?将来,就指往那群人,还能打走俄罗斯人不成?”
他们这般抱怨着的时候,潘仁远理智的选择了沉默,从东北回来的他知道,东北这两年能平定,正因为在东北的近十万军功地主,他们虽说退役了,但做为在乡军人的他们,却自备武器,一但接到命令,就会立即集合接受军事长官的指挥,那些土人的臣服,是臣服于武力,而不是仁义道德。
“哼哼,我倒要看看,今上凭着对那群丘八的恩宠,又焉能成得了中兴之主,从古至今又焉有这样的明君圣主?”
听到他们的话题慢慢的变了味道,潘仁远便岔开话题说道。
“怀棠,小弟初来京城,不知是何缘故,这京城怎么相比过去,那般冷清?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颇为热闹才是?”
“热闹?怎么热闹?”
李化平直截了当的说道。
“现在北京,也就是个名,别忘了,帝都神京现在在中都,也就是过去的清河县。”
帝都迁往清河!
即便是在长春,潘仁远也从报纸上看到过,自然知道迁都的原因——省去每年数百万石漕粮解运之苦。当然,百姓并没有因此减轻负担——漕粮仍然要交,只不过抵成了现银,只是用途从最初的供给京师以及北边部队,变成了社学先生的官俸,在过去的两年间,在满清治下几乎停办的社学,再一次兴盛起来,朝廷给予社学先生的禄米虽说不多,每年不过区区十数石,但却也显示了朝廷对文教的重视。
对于这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良赋”,百姓们自然不会拒绝。因为迁都后,天下人都能从中漕粮不解中受益,这才使得迁都极为顺利。
但,并非没有反对之声,既有官员言道着“天子守边的祖制”加以反对,也有来自北直隶官绅士民的反对,毕竟,他们知道迁都对于北直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衰退。
就像现在的京城。
“这不是才迁走几个月吗?怎么现在会衰败如此?”
潘仁远诧异的问道。
“是几个月不假,可是这京官有多少?勋贵又有多少?浩浩荡荡的十几万人离开之这,这京中多少商家因为他们离开,不是歇业,就是将生意迁往中都,过去这京城有多少人?当年烈皇帝那会,最多时,几乎不下百万,现在又有多少?不过区区三十万,这京城,早就不是当年的京城了……”
迁都,影响最大的恐怕就是像李化平这样的本地土著,他们不是生意人,也不是官员,不能把家搬到中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京陷入衰败之中。提及京城的衰败,李化平等人无不是哀声叹气着,他们原本也曾欢天喜地的迎接着今上的到来,可是到最后,他们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新朝的离开。
“这新朝啊……”
长叹口气,看着潘仁远,李化平无奈的苦笑道。
“克礼兄,你只管慢慢的看,这新朝和过去,可是大不同啊……”
新朝!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潘仁远的心底不禁疑惑,新朝难道就不是大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