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言哈哈大笑道。
“若如此,乃下官之罪过!”
说罢,在朱明忠的邀请下,二人一道迈步向大门走去,不过尽管看似一道,可张煌言还是主动的让出半步,以让朱明忠走在前面。他一直恪守着君臣礼数,朱明忠是藩王,他必须要恪守上下之礼。
稍事休息,朱明忠便请张煌言入席,为其洗尘。因为已经过了饭时,在路上的时候张煌言就已经吃过饭了,于是便说道。
“方才在驿站的时候,下官就已在吃过东西,不必再吃午饭了。”
虽说知道他已经于驿站中用过饭,但朱明忠仍然坚持道。
“为能够为司马洗尘,今日午饭已推迟了三个小时,想必诸位府中诸臣这会已经是饥饿难耐了,请司马莫再推辞。”
听朱明忠这么一说,张煌言立即大惊失色道。
“何须如此!大家为下官饿肚子,这让下官如何心安?”
张煌言还真没有想到,朱明忠会用这样的排场迎接他,让他的心里反倒越发的不甚自在。在朱明忠的陪同下,张煌言一行来到行在的花厅之中。虽说外面是数九寒天,但是这里却是温暖如春,而十几圆桌上罗列着各种东北特有的山珍美味,那诱人的香气弥漫着整个花厅,飘入每个人的鼻间。
待到众人坐定后,由朱明忠带头,接下来东北总督方以智然后又是钱磊等人依次向张煌言敬酒,一个个拣最好听的话在那里不断的恭维着,直视张煌言为当世的张陈房杜,无论是可张良、陈平或者房玄龄、杜如晦,这些高帽子可是极少有人给张煌言戴过,而现在一顶顶高帽子戴得他甚至有些飘然,而在飘然之余,同样感受到一种疏远。
哎……
看来,有些事情总是无法掀过去啊!
于心底长叹一声,张煌方他怕自己酒后失态,每次敬酒都略微舔舔而已。朱明忠、方以智分坐于他两旁,对于那些关东特有的山珍美叶,张煌言也只是拣点清淡的尝尝而已。
为了弥补两人之间的裂痕,张煌言这次尽量多和朱明忠说话,以期待着修复两人之间在关系。
“大王,现在朝廷不日既将还朝,你什么时候进京?”
张煌言的话音一落,朱明忠的心头立即一阵警觉,难道这就是他的来意?
“不瞒苍水,本藩已经向皇上递了折子,请求让本藩在辽东不动。”
朱明忠放下筷子,挺起腰板,他的神态极为严肃。
“你不愿意进京?”
张煌言看着朱明忠问道。
“也不是不愿意。而是因为这东北事关我大明国运,况且按祖制外藩不得入朝,若是本藩能稳定东北,平定草地,如此,天下百姓既可得数百年安生,本藩亦是心愿已足了。”
“大王,下官劝你一句。”
张煌言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朱明忠说道。
“现在国家初定,正是用人之时,朝廷对你依仗甚多,且大王理政之才,亦非他人所能相比,至于祖制,今时已非往日,焉能一味以祖制相制。中枢号令天下,做好了,对国家的贡献,要远胜地方啊。”
现在基本上已经看透张煌言来意的朱明忠心里却是一阵无奈的苦笑。
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作不知?
这个时候,还谈什么“中枢号令天下”!
他若是弃藩入阁进入中枢,无异于自投罗网。到时候,那朱由榔还是想杀便杀。他张煌言莫非让虚名给冲昏了头,居然连这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朱明忠想到这里,决定试探一下。
“苍水,你从南昌调到京师,可以说是人心所望,朝野所归。入阁之后,当然是以中枢号令天下,为国家所做的贡献要远过江西一省。本藩却不能跟您相比,姑且不说其它,若是本藩进京,只怕反不如在东北自在。”
朱明忠特意加重了“自在”两字,其实是在提醒张煌言,他在东北更安全一些。没有必要去趟其他的浑水。
张煌言岂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来。
“大王平时做事,一向敢于担当,也颇为自信,为何一旦叫你进枢垣,反而畏惧不前了?如今国家又值多事之秋,正是我辈为君分忧、为国操劳之际。想当初,若非是大王力挽狂澜于将倾,又岂有今天大明中兴?大王是救时的忠臣,他日可以为大明不异已身,为何今日不能以国事为重,自家为轻。好在你我一同入阁,有事还可以一起商量嘛!”
国事为重,自家为轻!
这是什么话!
你这是不是在告诉我,要以国事为重,以自身为轻,要为国事尽职尽责,为他朱由榔忠心耿耿,那怕就是他要杀我,也要把脑袋送给他?
这样的语言,朱明忠不信,他可以为天下不惜性命,但那是为了天下的汉人不为异族之奴,而不是为了他朱由榔一个人,更不可能为了所谓的“事君以忠”,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这种事情别人或许会做,但是他绝不会那么做的。
看着张煌言,不知为何,朱明忠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张苍水呀张苍水,今日四海之中还有几个像您这样想,即便就是在朝廷之中,又有几个像您这样有这般心思?
不过,朱明忠倒也从这两句话中看出张煌言的为人来。他是极为敦实之人。张煌言能如此这般,必定是个既迂又实的人。与这种人打交道,不必担心他会两面三刀、倾轧陷害。将来入阁之后,还得多靠他为自己挡点风雨才是。
至少,在朱由榔想要杀孤的头时,有个人站出来说两句话。可是即便是有人为自己说话,又有什么意义?赵构要杀岳飞的时候,不也有人为其鸣冤吗?又改变了什么?
深吸一口气,朱明忠看着张煌言摇头道。
“尽忠国事虽是本藩之意,但凡人又有几人愿入那风波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