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浩的声音很平淡:“所以,你不该呆在这儿。现在滚吧!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回你自己的家。”
胖男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用力耸动着喉骨,身体畏惧地后缩,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不,我不出去。你不能这样做,不能..”
苏浩眼里闪烁着阴冷的光:“为什么不呢?”
“外面..外面到处都是那种怪物。”
胖男人浑身都在颤抖,两腿之间的裤裆湿了一大块:“它们..它们会吃了我。”
“哦!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苏浩故作惊讶地摇着头,他伸出左手,从胖男人脸上恶意地揪起一把,又拍了拍,冷漠地说:“不过,你弄错了两件事。第一:我们不是志愿者。第二:这里是我的地盘,做什么和干什么,我说了算。既然你觉得在这里很拘束,那么我也不难为你。喏!门在那边,走出去就是。”
说着,他抬起手,指了指走廊尽头。
“不..我不走!我不走————”
胖男人惨叫着,猛然从地上爬起,飞快跑到餐桌旁边,紧紧抱住桌腿。仿佛这比什么都要坚固,稳定牢靠。
苏浩嘴角露出邪恶的笑。他抬起魔鬼般的手,指指缩成一团的胖男人。杜天豪会意地大步走过去,用力抓住这个曾经趾高气扬,现在却几乎快被吓疯的家伙。死亡威胁使胖男人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气,他抱着桌腿,仿佛整个人被焊在上面,根本无法拽开。这种死皮赖脸的做法使杜天豪陡然暴怒,他咆哮着拉开胖男人的两根手指,朝手背方向狠狠掰下。刺耳的“咔嚓”声中,可怜的手指松垮垮地塌落,无法想象的剧痛使它的主人像鬼一样发出惨叫,立刻松开双手,捂住伤口在地上乱滚。
杜天豪弯腰抓起胖男人的右脚,拎高,拖出大厅。
围站在四周的人群立刻闪开道路,远远避开这个高大粗鲁,仿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瘟疫的壮汉。他“桀桀桀”地冷笑着,丝毫不顾对方脸上已经一片青紫,连哭带喊拼命哀求自己,大步走近小楼侧门,拉开挡在门前的各种障碍物,把奄奄一息的胖男人重重扔了出去。
小楼里一片死寂。
大厅与楼梯之间的空地上站满了人,楼上的所有房门敞开,很多人从楼层上方探出头来,屏息凝神看着这一幕。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像昨天晚餐时候那样喧哗,更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虽然,很多人眼里释放出愤愤不平的火花。他们攥紧拳头,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脸上紧绷的皮肤和肌肉都在表明,他们正努力控制着愤怒。
苏浩转过身,发现先前与自己说话的中年人满面苍白,冷汗浸湿了衣服,双腿在不自觉的发抖。
“我不喜欢用暴力方式解决问题。可对于固执己见的人,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冷漠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慢慢扫过,苏浩的声音依旧平静:“现在,你们有一个小时收拾东西,打扫房间。我希望这里变得干净,像人住的地方,而不是垃圾满地的猪窝。我不管你们曾经拥有过什么,身份是如何高贵,只要在这儿,就必须听从我的命令,服从我的安排。你们最好牢牢记下我说的每一个字,因为我不会重复第二遍,也没有耐心容忍谁犯下相同的错误。当然,如果你们觉得这是对所谓自由的侮辱,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
“嘭!嘭嘭————”
胖男人在砸门,其间还伴随着连哭带喊的哀求。
愤怒的人群仍然保持沉默,阳台上的人也把头缩了回去,房间里很快传来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没有人去开门,大厅里的人群渐渐变得稀疏。转身上楼的一些人在窃窃私语,不时可以听到“疯子”、“强盗”、“杀人犯”之类的字眼。也有人拿起楼道拐角的钢筋和棍棒,悄悄带在身上。
“把他们救出来是个错误。”
老宋看着在楼梯尽头消失的人群,用干涩的声音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居然有人抱着这种想法。他们难道不明白,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
欣研神情凝重,悠悠地说:“他们被关了很久,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多少..可以理解。”
韩晶点了点头:“应该让他们明白真相。”
..
时近中午,两辆重型卡车一前一后从小楼底部顺序开出,驶向城外。
敞开的车厢里装满了人,他们或坐或站,用冷漠且充满敌意的目光,默默打量着站在车厢最里面,全副武装的团队核心成员。
陶源和老宋开着车,苏浩和杜天豪分别守着各自车厢里的人。这种架势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管。人们都不愿意和他们接近,只是聚集在车厢两边,沉默而茫然地看着不断后掠的风景。
车队很快开到与南面环城公路邻接的路口。马路上杂乱横放着几辆已经撞毁,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轿车。隔着数十米远的距离,可以看见脱落的驾驶座上有焦黑的人体残骸,断肢残片和破烂衣服到处都是。十几头丧尸在废弃的车辆之间寻找食物,卡车的引擎轰鸣引起它们的注意。于是,慢慢接近,围拢..就在车厢里获救者不断发出尖叫和惊呼的时候,车轮已经缓缓转动,从逆行方向开上高速公路。
阳光刺眼,炙热的天气令人昏昏欲睡。人们感到疲倦,却没有人敢合上眼皮。他们仍然用戒备的眼神看着苏浩和杜天豪,也把目光渐渐投向车外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通往城外的道路被车辆阻塞,长长的车流望不到头。不断有尸体或者丧尸进入视线。最初的时候,面目狰狞的食人生物还能引起阵阵恐惧尖叫。看得多了,恐惧心理也变得淡化,甚至麻木。也有人轻数着沿途看到的死者遗骸,一具、两具、三具..这个数字很快超过千位,变得混乱不堪,连计数者本人也感到畏惧。他干脆转过身,背靠车厢挡板,双手抱头,十指深深插进头发,满面绝望的嚎啕痛哭。
苏浩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与其解释,不如让这些人亲自看看外面的世界。残骸和尸体是最好的证据,无法作伪。数以万计阻塞道路的汽车比任何风景都要壮观。他们可以看见在马路上腐烂的死者,从人类身体上啃下来的头颅,像垃圾一样被抛弃的腿脚、手臂,爬满蛆虫和苍蝇,被孑孓钻来钻去,孕育着无数吸血昆虫的腐尸。
十多分钟以后,车队已经驶出城区范围。两边景观变成起伏的山丘。不是很高,其间也有平整的田地。植被密集,人工栽植的行道树和灌木生长茂盛,路边偶尔会蹿出几头衣衫褴褛的丧尸,冲着卡车张牙舞爪。也有些悍不畏死的变异生物走到公路中间,被飞驰的卡车当场撞飞。
苏浩靠在车厢挡板上,默默抽着烟,随着车辆的行进不住摇晃着。
大部分人已经坐下,或者瘫在挡板旁边。他们面如死灰,眼睛空洞而无神地瞪着。他们在发抖,只是因为车身摇晃使得幅度不太明显。很多人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好像在笑。车厢里弥漫着轻微的呜咽,无法分辨声音的具体来源。沉重、密集,令人心颤。
卡车在一条岔路口转向,开下公路,沿着荒弃的小道行驶了近十分钟,在一片长满庄稼的田边停住。
这是一片麦田。麦子已经微黄,再有几个月就能成熟。滚动的气流带来叶子的清香,也驱散了一部分令人难熬的酷热。
苏浩和杜天豪跳下车,拉开挡板。没有命令或者斥责,车厢里的人们都明白这就是此行终点,默默地抓住扶手,下车,聚集在麦田旁边一块长满蒲公英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