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王成正在房间内……舞蹈。
房间的隔音设施很好,音响里放着拉丁舞曲,音调不轻不重正好。王成一个人。高举双手,模拟着对舞伴的拥抱,随着音乐在室内转圈。耳机里传来娜塔莎的轻声耳语:“需要我过去陪你吗?”
咳咳。也许是为了节省费用,也许是为了不惊动太多人,王成这次并没在自家公寓楼对面,租下用于掩护和狙击的房间。所以娜塔莎这段时间都是露宿楼顶平台,而这座楼顶平台位于江户桥另一边,与王成的公寓楼隔河相对。那位侦探获取的监控录像带,恰好来自这座大楼上安装的监控探头。
当然,王成公寓楼对面,江户桥这一侧几乎都是金融大楼,在这里租个房间。那租金是天价,且不容易租到。
此刻,娜塔莎缩在睡袋内,举着望远镜,透过窗户观察着王成的独舞。她说完话后,降低望远镜镜头。锁定在街头一辆面包车上。那辆面包车里坐了两个人,面包车里的窗户半敞着,探出一个粗大的照相机镜头——这两人正是水泽雇佣的侦探。
“不用了”,王成轻巧的转了个狐步圈,回到他的工作台前,拿起一块皮革继续说:“我已经跳完了。”
娜塔莎轻声一笑,她的镜头对准面包车,问:“你说,他们的监视目标是谁?会是我们吗?”
“我们动手的第一天他们就出现了,对象应该不是我们。如果证监会第一天就能发现我做的手脚,并迅速找到我的住处,马上实行24小时监控——这未免太神奇了。人人都有日本证监会的本事,我们这一行就该灭绝了。”
“猜猜看,他们是谁雇的?”娜塔莎问。这段时间,高度紧张的工作全在白天,全在股市开盘期间。王成一个人担负起大量运算工作,其余人显得无所事事。娜塔莎的主要工作是掩护,独自一人蹲在楼顶,为了怕人发现她不能听收音机不能看电视不能上网。唯一可以松弛紧张情绪的活动,是夜晚跟王成闲聊的这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她显得很鸡婆,完全不像一个冷静、沉着的狙击手。
两人的聊天其实有也是一种“行为控制”手段,王成不介意娜塔莎的鸡婆,他一边缝纫手头的皮件,一边埋头说:“谁知道呢,也许是追查出轨的丈夫、红*杏的妻子、偷情的男友……总之,日本鬼子太喜侦探了,我记得他们电视里放的全是悬疑片,可见他们是真鸡婆。”
“砰”,娜塔莎嘴上模拟一声,低声继续说:“我手上有橡胶弹、陶瓷弹、冰弹头,真想一枪崩了他们。手痒啊。见到几个目标晃来晃去,手真的很痒……我这里还有僵尸枪、激光枪,要不,让我打一枪过把瘾?”
两个人通话用的耳机埋藏在耳道内,用近乎于悄悄话的嗓音交谈,对方都能清晰的听到。这样可以防止大楼巡逻人员听到嘀咕声过来巡查……当然,娜塔莎所在的大楼是办公楼而不是商住楼,夜里没人上楼顶平台,白天,除了偶尔的空调维修人员,没事也无人晃悠。
娜塔莎的睡袋安放在大楼拐角,不远处是一根通风柱——如遇意外状况,她会暂时躲入通风道内。
“没必要”。王成一边埋头做活,一边低声回答:“这些人的存在确实很麻烦……哦,世上从没有完美到天衣无缝的行动,我们不可能一点破绽不留下。但同样的。教科书上有多少‘完美行动’,因为过分注重处理枝节,结果小纰漏捅成大篓子,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我认为,不管外界条件如何变化,我们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把漏洞尽量减少和弥补。让别人无机可趁,那么即使有旁观者存在也不怕。他们不知道自己看的那出戏,因为懵懂无知反而看过就忘。这时候如果刻意针对他们,反而加深了他们的记忆。而仓促布置的临时演出最容易出错,一旦出错我们就被关注了……”
“你说得对……”,娜塔莎镜头里出现一辆出租,这辆出租车驶近面包车停下来,车上跳下来两位发型夸张。眼影浓厚,服装艳丽的女人,她们迅速闪进监控的面包车里。然后与车内人交谈起来——她们正是水泽玲奈与其女友。两人刚从秀场回来,舞台服装都没来得及更换。
娜塔莎仔细打量两位女郎的气质,果然是演员气质。两个女郎与车内人交谈几句,水泽递上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二十万日圆。娜塔莎立刻下了判断:“你说得对,那两位侦探的雇主出现了,两个女人,身穿舞台服装,走路与肢体动作带有典型表演味,估计是演员或者模特。
没错了,女雇主递过去一包钞票。侦探收下钱……正在点钞。钱的数量大概在十数万到二十万左右,这应该是侦探费——他们不可能是政府雇员,政府雇员出来执行任务,不可能收这么大笔钱。”
“那就没事了!”王成缝好最后一道线,耳机里传来“小丑”的声音:“既然没事我就撤了,嘿嘿。白天扮演股评专家,很累人的,我明天还有活儿,我先撤了。”
娜塔莎的望远镜头一抬,见到王成正在欣赏他刚才的作品,立刻喊道:“这件归我……头儿,没想到你还有艺术家的潜力。这个手袋真八错,我喜欢。”
“全是好材料啊”,王成赞叹了一句,补充说:“我准备下一个角色扮演艺术家,大艺术家。哈哈,提前练练手。”
娜塔莎的镜头离开了面包车,她没有发现水泽已坐在车里开始翻阅照相机的存储卡……当然,这时候,即使她发现水泽的动作也不会在意。王成是监控镜头发现不了的鬼魂与幽灵,他擅长隐藏术,已习惯于行走在别人的视觉盲区,即使擦肩而过你都不一定注意到他的存在。
再说,他如今来日本又不是杀人放火,即使被发现又能怎样?
水泽翻弄一阵照片,她闭上眼睛回忆王成的模样——闭上眼睛王成的身影浮现在她面前,那张和煦的微笑面孔伸手可触,睁开眼睛水泽发觉……她很难形容王成的模样。
词汇量缺乏吗?不,水泽玲奈好歹是海道帝国大学水产学部毕业生,她能详细描述每条鱼的分类学信息,但她却发现很难描述那位擦肩而过的男人。
“没有,没有……这座大楼总共多少户?”水泽仰头望着公寓大楼,失落的问。
你在我面前,我却无法见到你。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楼高三十一层,共五百多户,平常约三千人出入”,侦探如数家珍:“有房产证的房主约有……出租户约有……,其中,住楼内的男性有……女性……”
“这么一座小小的公寓楼,他明明就在楼内,怎么两天还找不出来——你们是专业的?”水泽不满意的抱怨。
侦探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我们还详查了面馆老板,那间面馆是他们买下的,但老板夫妇不住楼内,他们每天半夜关门,早班是由雇佣的一对夫妇负责,中午开始由老板夫妇接手……
老板在这里干了十多年,对大楼内的人非常熟悉,他可以说出楼内百分之七十的住户,他可以肯定地说:佐藤并不是大楼的原住户。
我们把楼内经常出入的、已知的百分之六十住户刨除,我们已开始调查楼内不常出现,比较陌生、比较宅的剩余百分之四十住户,你找的人他就在里面,但……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水泽又垂下头,快速翻阅着照片,她边翻边摇头,她的女友纳闷的问:“设计师?难道他最近正在设计一件作品,所以特别宅?……玲奈,你觉得他家冰箱大吗?”
侦探冷静的说:“我们已经接近他了,即使他不出门,我们也能找到他。”
女友不满的接话:“就是!虽然玲奈姐说不出他的特征,但他的特点很突出嘛——男性、最近搬来的、很年轻,嗯,很英俊。这么小小一座公寓楼,两个专业人士查两天还查不出如此明显的一个人,我真担心你们的生意。”
侦探很懊恼:“我从没见过如此……宅的家伙,你们要找的简直不是人,是鬼魂,这么小的一个楼,居然隐藏如此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