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儿啊。”等我进了屋,老癞子就开口说:“咱俩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我这辈子算是过去了,就那么个德行,你还小呢,可不能这么打诨过下去。”
“哟喂,癞子也有想开的一天呀。”我笑咪咪地回他,平时跟他熟得很,说话也没什么忌讳。
“你小子聪明劲儿足着呢,见天儿地装傻充愣,是个有福的。”
我不清楚老癞子的意思,夸我聪明是听出来了,怎么又装傻充愣了呢?到最后却说我是个有福的,咋听咋觉得别扭。
老癞子却压根没理会我,抓着自己那根拐棍儿跟我说:“这伙计跟了我也有年头了,好木头,比我都有年岁,剩儿啊,日后你爷我要是有个好歹,这伙计你可得帮我照顾好喽。”
“哎哎,癞子,你咋还骂人呢?咋就成我爷了呢?”
“破崽子,好的不学,就学了这点儿痞性儿。”老癞子抓着拐棍儿往我屁股上甩了两下,他使的劲儿轻,一点儿也不疼。
他说:“我比你爹还年长一半儿,你叫我声爷,亏了?”
“那你咋不先找我爹去?等我爹叫你爹了,我再叫你爷。”
“破崽子……”他又想打我,被我躲开了,然后便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递给我说:“喏,给你带的鸡腿儿,还冒着气儿呢,吃吧。”
我不跟他客气,拆了油纸就大口啃了起来。
老癞子说:“听说孙家选人帮工,你去了没?”
“没!”我吞下一口鸡肉,吃的满嘴流油:“我才不愿去伺候人呢,不去。”
“你小子,不去伺候人,还等着人来伺候你啊?我觉得你该去,去了能有造化。”
“切,有造化也不去,我饱了,走了啊。”
把手上的油往身上蹭了蹭,我说着就往外头跑,可怎么也跑不动,扭头一看,却是老癞子的拐棍儿勾住了衣裳。
他把我拉回去,照着我后脑上就是一巴掌,说:“破崽子,在我这里吃的鸡也得有几十只了,托你个事儿都不成?”
“成,成,咋能不成呀,你说啥事儿?”
“喏。”老癞子把拐棍儿扔给我:“我这老伙计你可照看好喽,不论去哪都不能离身儿。”
原想着他要我做什么,结果还是给了我这根拐杖,我犯了难,怂着肩膀问他:“那么宝贝,你咋不自己照看?”
“哎,老喽老喽,照看不动喽……走吧,看见你就碍眼……”说着,老癞子就把我往外推。
等我出了大门,还没缓过神儿来,一直到那屋里的门关上了,我才跳起脚来,怀里还抱着那根熬红发亮的拐棍儿。
“老癞子,你别想吭我,明天我还来你这儿吃鸡腿。”
我冲着屋子喊完,里面的灯火也灭了,我便只好拄着拐棍儿回去,越走越觉得自己以后就是老癞子,干脆把棍子扛在肩膀上,回了草棚子里,随手一扔,也不管它,我就滚到草垛子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我醒了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去找老癞子,可他房门已经锁了,估摸着又是去镇上乞讨了。
村子里的早上,一般都是在农田里度过的,但这个时节刚好是等芽的时候,农忙早过了,吃了早饭便三五个聚在一起打牌喝酒,顺势还能说写荤段子消遣。
可今天不一样,大家伙儿结伴地都往村尾走,那里除了我的草棚子,再往里走,就是孙大老爷的宅子了。
我拿着草杆子剔牙,盘腿坐在草地上看着,突然头上被东西砸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我扭头,富娃正抱着肚子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