蒄瑶本没那么多力气,一松手,将小林扔在地上。
“请问夫人,该……该怎么生?”小林愁眉苦脸问道。
蒄瑶望了眼塔内,低声道:“你记好了,等孩子生下来,我就要做法劈塔!我……我若死了,你就将这个戴在他脖子上,送给他爹。”
她将璟华送她的那枚贞鳞交给小林,惨笑了下,又道:“若……我们俩都死了,你就想法将孩子交给九重天上天帝,他会……代我们抚养。”
小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已经完全傻了。
“现在我……我要干什么?”他战战兢兢地问,心里记着倘若蒄瑶生不下来孩子,琛华便要将他碎尸万段的。
蒄瑶摇摇头,紧接着又是“啊”的一声凄叫。
她要这个小和尚有什么用?他只怕还没有成人,什么都不会。况且,就算他下山请了一个产婆上来,一个凡人又能帮得了她什么。
她要他留下来,不过是安慰下琛华,让他晓得自己在外面,至少还有人陪着,有人照顾,不然只怕他在塔里又要急得发疯。
孩子在肚里一点点往下,她知道自己快要等到那一刻!她弓着的两条腿已经打到最开,不可控制地颤抖着,随着一次次的阵痛来袭,挺直了身体,向下使劲!
太阳就快整个儿地落下山去,这么说,自己已经生了整整一天了。秀发全部被汗水浆湿,紧贴在苍白的脸上,蒄瑶睁大双眸,麻木地望着天空。
他们现在会在做什么?
祭天册封这些仪式应该早已经搞完了,现在快要瑶池摆宴了吧。不晓得这次请的宾客和我大婚那次一不一样?应该比我那次更多吧!呵呵,我算什么呀,不过是嫁了个木偶人,摆个样子罢了。
如果梅妃还在,这会儿应该激动得要哭了吧。多半会的,听说她是个十分慈爱且多愁善感的女人。璟华是她宝贝的小儿子,她定然会欢喜得不得了,然后拉着阿沫的手,把她当自己的女儿唠叨个不停。
呵呵,为什么此刻自己都在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呢?方才向小林交代遗言的时候,总是想着,哪怕死了也要替琛华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又或者自己和琛华都死了,至少孩子要活下来,让他跟着璟华长大,有点出息。
这就是当娘的心吧。
就像当年梅妃,哪怕明知道这个孩子身体会有缺陷,却仍是用自己的元神护住了他,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哪怕知道自己会死,但只要孩子和丈夫好好地活下来,就再不会有任何遗憾。
还有姜懿,虽然她并没有真心对我和琛华,但她也是有自己疼爱的孩子的。她那样冰冷的人,却对青澜好得掏心掏肺。死之前还将眼珠子留给了这个儿子,就怕他看不见,摸着瞎过一辈子。
阿沫也有个好母亲,虽然没能陪着她长大,但留了个好名字给她——相濡以沫。
当然,还有自己的母亲。
那个嘉峪关中,美得像明珠一般的母亲,她带着族人唱歌跳舞,她的嗓音甜润得像夜莺,她的舞姿优美得像孔雀。她总是抱着自己,站在帐篷前等待父亲和哥哥们的归来。她的手有些粗糙,但很温暖,带着淡淡的羊奶的味道。
蒄瑶突然脆弱地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从眼中掉落。
“琛华,我好痛,我想回家!
我想家,想我父亲和娘!
琛华,我不想死,我想和你一起!
快带着我,带着孩子,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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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蒄瑶贝齿咬碎,紧紧抓住两旁的花蔓,再一次挺腹用力!
却又再一次跌回到地面上!
小林已不再扭捏,而是满脸紧张地关注着她的情况,光头上满是汗水却顾不得擦,“陈夫人,用力啊!就快要出来了!”
“啊啊啊!”蒄瑶又一次惨叫……
琛华虚弱地靠在塔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自从小林留下为蒄瑶接生后,他也略略放下心来,不再妄图强行冲破那个封印。但之前那几次不要命的攻击,已经令他受了重伤。
他现在的样子,并没有比外面的蒄瑶好多少,白发上是他自己的血污,容色苍白,神情惨淡。
蒄瑶在外面叫了一整天,一声比一声凄厉。她向来是个隐忍的人,能让她这样叫法,那该有多痛!
琛华不停咳嗽,咳出了血,也只是用手胡乱抹一下而已。白发上沾染了血污尤其明显,他不耐地将它们拂至脑后,竖起耳朵贴着厚厚的塔墙,双手紧握拳头,指节发白。
为什么用这道墙隔开了我和蒄瑶?
为什么我的孩子什么都没错,要出生在这荒凉又心酸的佛塔下?
蒄瑶拖着临产的身子,不远千里寻到这梵心塔,再也支持不住!
那自己被打下佛塔的时候,她在九重天上被嘲笑、被鄙视的三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呵呵,二哥,你管过我们吗?
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是护着你的娇妻,共饮合卺酒吗?还是大宴群臣,令普天为你同贺吗?
将来,你也会有孩子。你的阿沫生孩子的时候,只怕是在富丽堂皇的宫里,请了最好的药师产婆,一群人围着接生的吧?
你只怕舍不得你的阿沫有一点点痛吧?
可二哥,我们都是同样的!同样是轩辕家的孩子,为什么来到这世上的差别却这么大!同样是一天,你在九霄上欢天喜地,我和蒄瑶却入坠地狱痛不欲生!
好,既然你让我这么惨,让蒄瑶那么惨,那么你也收下三弟我的贺礼吧!
琛华在塔中盘膝而坐,做法操控他的灵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