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到此,好像应该结束了。
龙彻转身,朝进门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寒思问道:“伯父怎么样了?”
寒思表情冷淡:“还没醒。谢谢关心。”
龙彻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到我的,尽管说。”
寒思:“有心了,我们家里的事情自己可以处理。”
离开病房前,龙彻转身朝钟楚楚道:“楚楚,再见。”
她看着他,嘴角扬了扬,“再见。”
—
病房里终还是恢复了宁静,孩子也睡着了,与妈咪一起并排躺在床上。
寒思与寒母坐在沙发上一边削着水果一边低声地说着话。
“刚才医生怎么说?”寒母问女儿。
“医生说爸的身体机能恢复得还可以,再等等两天看看应该会醒了。但是就算他醒了,可能生活也没有办法自理了。”
“到时我们再请两个看护吧。”
“妈,我是这样想的……”
“你说。”
“若是两天后爸真的醒了,我们干脆回国用针灸给他做治疗,他还有可能坐起来的。”
寒母叹了口气,“要不,你带你爸回去,我在这边照顾楚楚跟孩子。”
寒思知道寒母的意思,担心钟楚楚不愿意回去。
但是——
“妈,你年纪也不小了,我怎么放心你们孤儿寡母的三个人在国外?”
“这事等你爸醒来再说吧。”
……
接下来,她们又说了什么,钟楚楚没有听清楚。
她闭着眼,脑海里出现的是车祸发生前,看到的那一抹一闪而过的熟悉的身影。
她,好像还朝她望了过来……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车祸与她有关吗?
若是真的是她……
钟楚楚放在被子上的手紧了又紧。
想到睡在身边的儿子,她的拳头松开。
想到还未清醒的寒父,她又握了起来。
想到寒母刚才的对话,她咬了咬嘴唇。
她现在只想过着平稳安定的生活,为什么还有人不想放过她呢?
—
龙彻来到龙震霆的公寓,因为纪初夏热情的邀请。
纪初夏是邀请他过来吃饭的,但她没想到他会下厨的。
赵太太今天公休没过来,放在平时的话就是龙震霆下厨,但龙彻却主动请缨要帮忙,最后龙震霆反而成了打下手的了。
“你倒是有一手嘛。”龙震霆看他动作熟练得很,干脆放手让他做,自己靠在一边闲闲地看着,当然,他身边还靠着个好奇不已的纪初夏。
龙彻熟练地将牛肉切成薄薄的一片,头也不回地应声,“我十岁就开始下厨做饭。”
纪初夏惊叹,“十三叔,你好厉害。不但会画画,还会下下厨,那楚楚姐是不是吃着你做的饭长大的?”
看着十三叔身上围着围裙,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却依然半点娘娘腔也没有的一派泱泱大度,纪初夏忍不住又想八卦一些他与钟楚楚的陈年旧事。
哎,楚楚姐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很辛苦的,要是他俩能在一起多好呀。
青梅竹马的感情最让人动容了,虽然过程有疼痛,有悲伤,有绝望,有分离,可是最初的那一份心悸是多么的难得?
第一次心动,第一次跟心爱的人许下一辈子的承诺,又是多么的纯粹?
寒旭哥哥虽然也很好,可人有祸兮旦福,他不在了,难道楚楚姐就要一个人带着孩子孤独终老吗?
如果可以,她想,楚楚姐与十三叔在一起。
十三叔之前虽然挺坏的,可是越是与他接触,她越发现,他其实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闻言,龙彻手中的刀顿了一下,又重新往下切。
“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做饭。”
读书的时候,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做饭的,那时候,年纪小小的她就练就一身好厨艺,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等着他回来的那段时间,她还要收拾房间,洗衣服什么的,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家庭主妇。
反而是他,放学后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同学去踢球,要么就是在画图,找资料,经常弄到八九点才回家吃饭。
工作之后,不要提跟她一起下厨,他就连回家与她一起吃饭的次数都越来越少,而且是越来越晚……
而她,不管他多晚回来,都会一直等着他。
可是,她等着等着,在某一天就这样离开他了……
若是有如果,他一定不会再让她等……
他什么也不要,他只要她,只想和她在一起……
—
下午四点,钟楚楚醒来时,寒母抱着孩子说要过去给爷爷看看,她们三人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下了床,抚着还有些疼的伤口,心也微疼着。
那一次,这一切的剖宫产手术比上次的阑尾炎伤口很多,那时候,她身边有寒旭陪着,现在,她只有一个人。
她动作缓慢地走到窗前,望着飘着小雨的天空,无意识地伸出手。
冰凉的雨滴在她掌心时,她赶紧收回来。
听说,坐月子期间不能碰冷水的,她要好好保重身体呀。
病房门推开,一名护士走了进来。
“钟小姐……”
她回头。
护士扬了扬手中的速记本—
“这个是你们的吗?掉在外面的长椅上,我看上面写的好像是中文……”
—
“为了念想,为了情怀,日夜兼程。”
速记本扉页上狂放的草书体,熟悉得让人眼眶发热,怎么忘得了?
他们从小到大一起练过多少字呢?父母在世时,春夏秋冬,未曾停歇过。
只是,分开之后,她再也没有练习书法过,也不知道现在还能写出什么样来了。
这是龙彻的速写笔记,专属于一个建筑师的旅途速写。
这是他的习惯与爱好,在摄影如此发达的时代,他偏偏喜欢用他自己的文字与绘画记录那些各色场景,多年来都没有改变过。
当地时间,四点二十分,她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无意识地翻开第一页。
依然是熟悉得让人眼热的场景,那栋大楼,是G大建筑系的专业教室楼。
楼前的那几棵梧桐树下,长发飞扬的少女拿着书本坐在那里,等待那个意气风发,白衣黑裤的青年从里面走出来,替她拿掉偶尔落在肩膀上的树叶,然后伸手敲她的脑袋,让她下次不许再来这里招蜂惹蝶。
她还记得,他们的专业教室在八楼,那时候他们经常在教室里熬夜画图,周末的时候,她就会提着一大袋吃的东西来陪他熬夜画图。
冬天带得最多的是糖炒板栗,他一边画图她一边剥给他吃,弄得他们整个班上的男生每次都要虚他们。
他每次都会冷笑着:“有本事你们也带女朋友一起来熬夜画啊!”
寒旭怼他:“老子明天带一打女朋友过来,一个一个排队伺候着。”
可是,始终也没见带过任何一个女生来一起熬夜。
那时候的她眼里心里只有一个阿彻,从来不知道那个嘘他们嘘得最厉害的寒旭,其实内心充满了羡慕。
如今,世事变迁,时光走远。
画图的人还在,剥板栗的人还在,那个羡慕的人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X年X月X日,晴天,下午六时。龙彻。”
落款的这个日期,是她带着孩子来巴黎之后。
那时候,她还沉浸在哀伤之中。
而现在,孩子都出生了。
手指翻开第二页时,有滴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到手背上。
那是他们那栋旧楼……
每一笔每一画都清晰得刺痛她的心。
那个地方,有着太多太多无法磨灭的记忆,包括寒旭发生意外的那个晚上……
她合上了速写本,丢在沙发上站起来,疾步回到床上躺下来,将被子拉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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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天色尚早。
龙彻从计程车下来时,空中还飘着小雨。
他没有撑伞,背着包疾步往酒店大门而去。
checkin后拿着房卡往电梯处而去,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刚按下上行键,隔壁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走出来时,他下意识地抬眼,与对方对上了眼。
------题外话------
好了,抛弃不开心的事情,继续我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