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德州肯定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这里到德州要过两个局子,知道他们捐我们多少钱!就按他们要的捐,哪里来的现钱?”
“先生,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我们说了,我们自己不用马,收了马匹是要开马场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我们收了劣马,生出来的马驹也不会是好马。现在卖好马的越来越多,我们要这些劣马又有什么用。现在收,是因为马匹没收够,等到收够,我们便要撤摊啦。”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哪里说公马卖到十五贯的,不,你先生说的,三十贯也卖过;我们想,总该比十五贯多一点吧。
“先生,就是去年的老价钱,七块半吧。”
“先生,种田人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少赚一点吧。”
另一位先生听得厌烦,把嘴里的香烟屁股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卖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啰嗦做什么!不买你们的,有别人的好买。你们看,又有几个人来了。”
三四个梳着发髻的从道路上走来,发髻下面是表现着希望的酱赤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破布袄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只有十五贯!”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迸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带来的马可总得卖出;而且命里注定,只有卖给这一家马行。马行里有的是交钞,而破麻袄的空口袋里正需要现钱。
在马匹的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价钱的争持之下,最后交易终于成了。发髻朋友把自己带来的马交给马行,换到手的是或多或少的一叠交钞。也有至少一半的人不要交钞,他们跟着马行的人准备过河,过河之后就有宋国的镇子。里面有着大伙急需的东西。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马行,另一批人又从到了马行门前。同样地,在柜台前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精心照料马匹得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马送进马行,换到了一摞摞不同面额的大元中统元宝交钞。
有些人就散了,他们本来就是为了交钞,拿到交钞之后便赶紧走路。有些则是为了更多,便要跟着马行的人一起过河。中午刚过,马行的人便收了铺子,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有土墙的大茅草屋不顾,在拿着一些铁短筒的武伴当护送下,带了马匹和他们的箱子往南走。
到了渡口,已经有好几艘大船在等着。马匹先被装进笼子,笼子上蒙了黑布。然后用些奇怪的家伙把整个笼子吊起,平稳的放到大船上。装好了马之后,才让上人。最后大船启动,向着黄河南岸缓缓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