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抓紧劳作的将士们听到李禾的命令,便每个曲退下来半数。
他们围拢成一个个圈子,拿出腰间皮囊里的干粮进食。只是雨后山间水塘多遭泥水污染,没法直接饮用,派到垭口两侧高处取泉水的同伴又迟迟不回,于是将士们只能梗着脖子,艰难吞咽,有人咽着咽着,噎住了,同伴慌忙用力拍打后背;也有人被干燥的炒面呛到了气管,猛烈地咳嗽起来。
这种难堪局面下,将士们难免抱怨。先有这么一人两人,接着好几个圈子里,不同统属的士卒都嚷:“为什么汲水的还不回来?去了太久了,莫非睡在了路上?兄弟们的嗓子眼冒烟啦!”
李禾按着腰刀,在吃饭的将士们中间走动,有时候鼓励鼓励将士们,有时候当场提拔某个士卒代替战死的什长或伍长。这时连着好几个曲都有将士抱怨,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
行军司马的主要职责之一,便是负责日常衣食住行。喝不到水,这也是李禾的责任。
李禾立即召来几名曲长,劈头问道:“水呢?”
一名曲长干笑道:“适才恶战,取来的水袋立刻就被分开喝尽。李司马放心,我已连续派了两批人上山,很快就会回来。”
另一名曲长道:“往东面取水已经回来了,西面坡地去的人还没来,我已派人催了!”
还有一名曲长也道:“是是,东面的两拨人都回来了,西面的慢了!”
李禾点了点头,正待挥手让曲长们散去,脑海中忽有灵光一闪,当即厉声喝问:“你们几个曲,都派了人取水……往西面山林去的三拨人,都没回来?”
曲长们都是有经验的军官,此前分头作战,并未注意这小事;听得李禾厉喝,都反应了过来。先前答话的曲长更不迟疑,反手拿起背负的长弓,向西面山上放了一支鸣镝。
过风垭东西两侧深山密林,很难通行,但王平此前仍往两地各安排了二十人,让他们攀援树木,登高远眺。按照军法,这支鸣镝发出,代表有紧急情况发生,高处了望的将士必须立刻以鸣镝回应,延误者立斩。
然则,没有回应。
众人屏息凝神去听,似乎有些隐约响动,是不是有人在喊什么?这响动随即被林间山风掩盖了。
李禾大叫道:“西面山上有敌!列阵戒备!”
话音未落,西面山上数百箭矢飞来。
箭矢横扫过将士们围拢用餐的平地,顿时激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为了吃东西方便,将士们很多都除下了头盔和铠甲,箭矢一到,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他们的肢体,让他们痛苦地嘶吼着,满地翻滚。
李禾身为行军司马,日常很注重自家的威严,时时甲胄俱全。于是虽然挨了好几箭,却都没能射透他的甲叶。
他大声咒骂着,喝令将士们聚拢到持盾的同伴身边,立即列队备战。忙乱间他又抽空看了看王平正酣睡的那处棚架,却正见到棚架的茅草顶子被许多箭矢打得千疮百孔,然后轰地一声塌了下来。
茅草乱飞遮蔽眼目,也不知王平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