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午时开始,埋伏在各地的哨探络绎奔向此地,前后不下十数骑。
既然定下了围城打援、再席卷三县的谋划,那对三县曹军调动的情况就得了如指掌,才能及时应对。贺松所部出发之前,江陵方面派出的哨探就潜渡汉水,紧盯宜城、鄀县。
从曹彰率铁骑抵达,到朱灵兵分两路,一取编县,一取牙门戍城,种种情报由多名哨探陆续汇总,使得身处此地的关平能够知己知彼。
“曹军这是要做什么?”关平挥手赶开围绕身边飞舞的蚊虫,透过林间枝桠,看看前方夷水的粼粼波光。
关平已经年过四旬了。但因为长期跟随父亲,极少独立作战的缘故,直到这几年来,才渐渐不被看做军中的后起之秀。前年起,他被汉中王任命为荡寇将军,正式明确了自己在荆州军中的副帅地位。
关羽令关平担负北上攻伐的打援任务,足见对此战的要求有胜无败。
然则,该来的援军迟迟不来,己方潜伏在这片林地,却已经很疲惫了。这样多雨炎热的夏季,林间又多毒虫,哪怕是铁人,也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长期坚持。
关平将记录情报的版牍握在手里,想了一会儿,开始向林地外头走。
他所领的这支部队,以关羽历年来纠合的精锐部曲为骨干,从上到下的每个人,关平都很熟悉。
这些将士也熟悉关平,有些资深的军校,更是将他当兄弟家人看。
见关平经过,有个军官笑问道:“将军!宜城那边的曹军,什么时候来?我等了半天,有点瞌睡,万一敌军来时我睡着了……岂不是没了立功的机会?”
听他这么说,他身边围坐的一排将士全都哄笑。
大家都是熟人,关平知道军官们自有分寸,这么问,其实是在安抚士卒们的焦躁情绪。当下他并不正面回答,只笑着道:“睡着了怕什么?让将士们抬着你上阵,用你这一身铠甲来挡箭,或许比盾牌更可靠些。”
那军官瞠目道:“那可不成。将军,自古以来只有立功的将士,却没有立功的盾牌。何况,还是个肉盾?”
士卒们笑声一片。
关平穿过他们的队列,向赶过来的扈从首领吩咐:“你带几个人,立即往编县去,请贺将军来。”
“遵命。”
贺松须臾便至,身上甲犹带血,显然曾经亲自登城厮杀过。
两人相见已毕,贺松问道:“关将军忽然相召,莫非军情有了变化?”
“正是。”关平将版牍给他看:“宜城曹军得到了曹军大股骑队的支持,午时兵分两路,一援编县,一取牙门戍城城。”
贺松对荆州地理了解的不如关平透彻,想了想,他才问道:“曹军这是何意?”
“我估计,他们看穿了我方围城打援之计,故而假援编县,真打牙门戍城。”关平道:“牙门戍城乃我军必救之所,他们打算吸引我军前去,然后效仿我军之策,来个围城打援。”
“嘿嘿。”贺松冷笑两声,对关平道:“不知关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贺将军攻打编县,可有难处?”
“并无难处。”贺松脸色一正:“若我军全力以赴,破之易如反掌。”
“那,贺将军攻下编县以后,还能击退往编县这里来的少量曹军么?”
贺松看看版牍上写着:此一军为郭祖所部,沿途大张旗鼓,但实际兵力约在两千至三千。他颔首道:“保为关将军击退之。”
“那好。”关平哈哈一笑:“那编县这里的事,就交给贺将军了。我部不在此地久候,这就往宜城去。”
此言一出,贺松吃了一惊:“关将军,你是打算?”
“宜城曹军主力渡汉水,至鄀县,再南下牙门戍城,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无非是想调动我军,将我军吸引到汉水以东的预设战场。我又何必凑这个热闹?”关平轻松地道:“曹彰所部虎豹骑,既然想要打援,很快也会渡汉水南下。他们这一去,宜城转而空虚。我便直往宜城去,看曹彰和朱灵等人会不会急着救援!他们一旦回军,我便给他们迎面一击!”
贺松心里暗自佩服,拱手道:“关将军好胆色!好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