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到第一个词的时候,曹丕心头一紧,几乎透不过气;随即听到第二个、第三个词,他才稍稍放松下来。显然父亲还没有最后决断,或许要等到魏公封王、册立世子的时候,这一场激烈的内部斗争才能结束。
还有时间就好,还能继续争取。
曹丕觉得,自己应当还能稳得住。
此前数年,他一直担心的是,父亲身在邺城,与曹子建朝夕相处,会受子建的蛊惑。但如今关中局势剧变,曹、刘、马三方的武力对峙和对抗恐怕将会愈演愈烈,父亲必定要长驻以作应对。
这样的话,自己至少有一年半载的时间可以接近侍奉,进而展现自家的才能。或许还能够乘机摈除几个父亲身边的侍从文人,压制子建的影响力?
今天父亲特地带我来雒阳旧城,看他的意思,好像还打算把长安、雒阳作为一个整体加以运营,这个重任,或许将要给我?一但获得这个任务,在诸多犹疑群臣之中,又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呢?
瞬息间,曹丕心念电转,回过神来,只听曹操继续道:“做不到这些而贸然掌握重权,只会被群情所惑,进而倾覆自家的基业。这些道理,我平时都对你们说过,可你们究竟能不能落到实处来运用,非得实际试过才知……我愿意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执掌重权,便是让你们各自去试、去学!”
曹丕露出感动的神色,长揖道:“必不负父亲的厚望!”
“嗯……”曹操点了点头,伸手按住了曹丕的肩膀。他的五指抓在曹丕的肩膀上,依旧如铁钳般有力,与曹丕记忆中的情形一般无二。
曹丕不敢挣动,只惶惑地抬眼。这几年,曹操明显地衰老了,他的须发渐白,皱纹越来越多,但眼神却依然锐利,像是刚刚从敌人身上拔出来,随时准备继续杀戮刀刃。
“刘备,是天下英雄,马超也是狡虏。便是我,也不敢说一定能胜过他们,你在他们身上吃了亏,更无须过于计较。子桓,你过去数年经营关中,很有成效。此番虽没有料到刘备、马超的进犯,事后却能控制住侯选、程银、马玩那几个,保持长安、雒阳沿线的通畅,也很不容易。功与过,我都看在眼里!”
他沉声道:“所以,不要多想,放手去做……我绝不会将大业托付给不堪重任的庸人,此番我西入关中,特意使你随行在侧,不要让我失望!可听明白了?”
这番赞赏与鼓动混合在一起,出乎曹丕的意料。曹丕把头更俯得低些,藉此掩饰自己内心的狂喜。
父亲这般说来,便等于是在支持我了!
吃了这么大的亏,居然还能得到父亲的赞赏,这是何等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