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盘踞在郁林郡的三人当中,夷廖和钱博两人素来友善。他两人都是荆州人,最初跟着南阳张津来到交州,后来张津遭区景突袭而死,两人领残部败退到合浦郡的高凉一带据守。
数年后,因为士燮的势力从交趾延伸到合浦、南海两地,对苍梧形成包围态势,于是苍梧太守吴巨亲自调停,使两人从高凉移驻郁林郡,与杀了旧主的死对头区景一起,成了吴巨的侧翼掩护。
实际上,两人只是籍此从吴巨手中获得财帛和物资支援,素日里既不支持吴巨,也不支持士燮,各自在郁林画地割据,舒舒服服地做土皇帝。
其实,他们甚至也不愿意与林邑国的区氏往来。只不过区氏在交州自有其深藏的力量,同样身为中郎将、郁林郡的地头蛇区景,便是区氏在交州北部的分支。迫于无奈,他们只能与区氏合作,至少绝不撕破脸。
自从左将军雷远进入交州,夷廖和钱博两人一来迫于形势,二来又希望有新的力量与林邑区氏对抗,所以渐渐向雷远展示善意。但雷远和他们本人都清楚,要他们守着老家,收下朝廷给予的封赠,打起朝廷旗号,这都没问题;但想要他们真正为朝廷效力,服从朝廷的调度……
钱博斩钉截铁地道:“那就得开出足够的价码来,少一丝一毫一丁点都不行!至少,得比徵氏拿到的多五倍!”
“……三倍也行,这不能强求。”
“好吧,哈哈,三倍也行!”
笑了两声,两人忽然又注意到上首处阴沉的区景,顿时住嘴。
这两人谈话的工夫,雷远已经折返回来。他微笑着向夷廖和钱博两人举杯示意,随即站到堂前,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稍稍安静。
徵氏大酋、姜离的岳丈徵侨有点喝多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其实有些迷糊,感觉自从联络上了姜离的商队以后,一切都变得太快了,而所有的变化又太好了,好得出乎他自己的预料。
今日婚礼,他稍稍多喝了几杯,这时候坐在雷远侧面的首席,环顾满堂宾客,很高兴。
他想:“近几十年来,交州的雒越遗民渐渐不把徵氏放在眼里。而林邑区氏凭着实力强盛,四处攻劫挟裹,使得人们对他们又忌惮,又不得不服从。以至于我这徵氏后人,只能想着依附汉人稍稍喘息,以求宗族存续的可能。谁能想到,原来我那女婿那么厉害,原来汉人是这么看重我徵氏的名头?他们竟给出了这么丰厚的条件!嘿嘿,今日婚礼上,所有人的表情我都记得了!他们是嫉妒、羡慕!再给我三年五载,我便能让他们彻彻底底的服气!”
他虽是部落的大酋,可部落早就衰弱了,平日蛮部豪酋们并没有谁将他放在眼里,有时候遭逢压制,还常常生出朝不保夕的忧虑。可现在这时候,他真的被雷远的厚待所打动,加上酒意半醉,于是整个人飘飘欲仙。
正在舒爽的时候,听到雷远在唤他的名字。
徵侨连忙应了,挺身站起。因为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前的案几,酒壶和杯盘洒了一地,还把身上的锦袍污了。
此举顿时使得棠下有人窃笑。
而雷远毫不介意地挽着他的臂膀,继续大声地对所有人说道:“刚才说到,此前已授徵侨归义校尉之号,并划猛陵县的西部予徵氏。但我想过了,这样还不够!”
堂上堂下许多人瞬间都惊动了。
这样还不够?什么意思?难道雷将军打算给得更多?这……这就不是千金买马骨了啊,眼看要往万金上走!那徵氏徒有个名头,何德何等,竟这般好运气!
就连马忠也吃了一惊,扶着案几起身,向雷远投来询问的眼光。
雷远向他微微摆手,随即提高了嗓音,大声道:“诸位,你们没听错,也没想错!猛陵西部,那地方大不大?够大了,可再大也只是半个县!徵氏大酋,乃是我亲信部下的岳父,乃是忠于朝廷的蛮部表率,半个县不够!”
“啪”地一声,雷远重重地拍打着徵侨的肩膀:“我决定了,给你一个县!一整个县!阿林县!整个阿林县,都给你!”
能在堂上参加宴席的人,都是交州汉蛮各部的重要代表,其中或有粗鄙无文之人,也有不少了解交州情势的聪明人。这会儿听到雷远要把阿林交给徵氏,这些聪明人们齐刷刷倒抽一口冷气,像是堂上忽然起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