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扎有些紧张地收回刀子,在衣襟上抹一抹:“我们……我们也都是!上个月,我们跟着黄从事到零陵!黄从事说,看到狼烟,就要准备杀人!”
范胡达举刀喝道:“那你也不能乱杀!你们都听我指挥!”
不待阿扎提出异议,范胡达向着中军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荆州奋威将军的大军来了!步骘已经死啦!大家快逃吧!”
喊了几句,斜刺里出来一名江东士卒喝道:“谁让你乱喊的!住嘴!所有人不得妄动!”
范胡达劈头就是一刀,刀锋直直地剖开了这江东士卒的胸膛。惨烈哀嚎声中,大量鲜血、体液和内脏顺着刀口哗啦啦地倾泻出来。
这一刀得手,范胡达才感觉到身后那十数人不再对他戒备。他们紧紧跟在范胡达身后,阿扎落后范胡达半步,问道:“那我们干什么?”
范胡达道:“学着我!一起喊!荆州奋威将军的大军来了!步骘已经死啦!大家快逃吧!”
当这一小支荆蛮开始大叫大嚷散布恐慌的时候,至少荆州蛮部的营地间至少有七八处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黄晅在乐乡大市收服的两百名蛮兵,跟着黄晅从乐乡到零陵,再从零陵到交州。近日黄晅又拣选其中精干之人,陆续使之潜入江东营地。雷远一旦动手,这些人便同时暴起。
本来江东武射吏严密监控荆州蛮兵,黄晅想要遣出这么多人,根本就不可能。但因为江东人忽然向士燮下手,士伍难免混乱,江东武射吏又忙着压服交州兵马,对荆蛮不免疏忽。
此刻这些人鬼哭狼嚎般地四处扰乱,顿时使整片大营的士卒陷入恐慌。待到中军的火势愈来愈烈,原本尚不动摇的蛮兵也像没头苍蝇般地奔逃起来。
须臾之间,由数百人奔走,到数千人奔走;由一个营地混乱,到多个营地混乱;当所有人都陷入癫狂的时候,局势便彻底无法控制。
少量武射吏试图挽回局面。
这些武射吏作为江东精锐,素来得到非常好的待遇,家室、宗族也都聚住在建业,受到优待。但如果主将身死,战斗失败,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宗族,也必定将要面临严酷的惩罚。
是以哪怕中枢已经混乱,武射吏们仍在竭力砍杀乱兵,镇压局势;也有人占据营地中的武库、粮库,或以高台、箭楼为凭,坚持顽抗。
彭裕是武射吏中一名颇具威望的曲长。
当乱事初起的时候,他正在中军北面巡逻,听闻杀声,便立刻带人往中军增援。然而还没到中军,他们就遭到数十名甲士正面冲击,其中一名巨汉更是勇猛无匹,手持加重加长的大刀顷刻间手杀十余人,立时将他们击溃。
彭裕本拟鼓勇再战,又听闻步府君和孙校尉都死了,而中军火势冲天而起,将士们一时惊疑,当即奔逃。
逃了没多远,整座营地都如沸腾般乱了起来,无数交州蛮夷、士氏残部狂呼乱喊,到处杀人,凡是江东打扮的将士,纷纷遭他们的毒手。彭裕竭力指挥抵挡,且战且退,好不容易奔逃到营地北面的一处偏僻小寨,再清点人手,已经只剩下了二十多人。
彭裕认得这小寨里带队的都伯,知道此地有十余名武射吏留守,正好凑在一处行动。
但当他闯进小寨里,却见小寨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满地都是又粘又滑的血,几乎让人站不稳脚。就连原木拼制的寨墙上,也一道道溅了鲜艳的红色。血腥气仿佛凝结不散,异常刺鼻。
彭裕吃惊非小,立时大喊:“戒备!戒备!此处有敌人!”
孰料喊了两声,尸体当中忽然有个披头散发,身上只穿着单薄内衣的大胖子起身,连声道:“住嘴!住嘴!你想把乱兵都引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