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视四周,只见侧面一处偏房的窗棂后头隐约有人影闪动,而房门关的很严。于是拔足过去,取出符信从门缝底下塞入,又客气地道:“我是护荆蛮校尉从事,是玄德公的部下!为与贼人作战,不得不退入此地,多有失礼,请诸位不要见怪。”
正说这,发现那荆蛮少年牵着黄柄,还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黄晅踢了他一脚:“把这厮捆在树上!”
转回头来,他连忙再向偏房方向深深作揖,解释道:“这些蛮兵也都是护荆蛮校尉的部下,适才追击贼寇,一路厮杀至此,所以凶神恶煞……他们必不敢侵害诸位,请放心。”
从黄晅冲杀进太守府到现在,其实阖共也没过多久。
但连续发生的几桩事,让黄晅把局面判断得渐渐清楚了。
首先,郝普身为玄德公的元从,才能上或有欠缺,忠诚并无问题。他并没有与江东人勾结,而他领兵离开以后,江东人遂能放心大胆行事。所以黄柄才会担心蛮兵攻打零陵,会把领兵外出的郝普引回来。
但郝普的好友和亲信幕僚邓玄之,显然是与江东站在了一起。郝普是武人出身,大概对处置繁琐政务没什么心得,所以长期以来都把事务托付给邓玄之。以至于邓玄之竟能在郝普的眼皮底下,安置黄柄和他的江东部下,并以太守府为掩护,从容调度波及整个荆南的蛮夷叛乱。
值得庆幸的是,江东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但目标并非零陵,也不在荆南某处。所以当郝普率军离开以后,江东人并未抓住这个机会控制零陵,而只悄然控制了太守府和城池中几处能够传讯示警的要害之处。
也就是说,无论江东人图谋什么,他们眼前的动作,是想保证零陵一切如常。只要外示以零陵无事,他们便能暂时拒绝外来力量的关注或进入,以使他们能够从容阻断某些信息从零陵传开。
具体是什么信息,尚待分剖。既然黄柄适才已经说起了什么“大事”,显然这其中的奥秘只要拷问他就行了。
眼下黄晅要做的很简单。
他站到内院正中,镇定自若地指挥蛮兵们分布到内院的各个位置,分配出轮番上墙守卫的人手和预备队,又亲自带着一批人,持刀劈砍内院的建筑、家具,很快就在院落中央摆出了一个极大的柴堆。
在这个过程中,邓玄之在院落外头熙熙攘攘地聚集了一批人,还时不时呼喊着,解释这其中必有误会云云。可惜此人到现在还以为黄晅真是黄柄的族人,是受了黄柄的煽动,却又因为无知莽撞,所以才带人来攻掠零陵的。
既然这样误解,他的劝说呼喊哪里能说到点子上?更不消说他为了避免混乱扩散范围,便在喊话时也遮遮掩掩,话不敢说到实处了。
叫嚷了一阵,眼看院落里的蛮兵们全无反应,邓玄之忍耐不住,又喝令在外头的黄氏部曲攻向内院。
但黄柄在太守府中安置的人手毕竟有限,缓急间哪里拿得下黄晅这边将近两百人据守的院子?冲了两回,都被蛮兵们打退了。
黄晅被他们滋扰得烦躁,当即挥刀割了黄柄一根手指,往内院门外人多的地方扔出去,然后大喊道:“先赐你们一根手指,再敢攻来,我就割了你们宗主的手脚!”
黄氏部曲们初时还没反应过来,待到在地面上摸到那根血淋淋的手指,不免气势大沮。
到这时候,柴堆已经大体成型了。
郝普是个会过日子的,虽然外间都以为他是粗豪武夫,其实这内院的建筑甚是精致,更有许多华美的家具陈设、漆器用具和层层叠叠的幄帐、承尘、壁霎,其中夹杂着美玉珍宝之类。
现在,所有这些都被蛮兵们毫不客气地拆了出来,堆积在院落中央,足有丈许高低。
黄晅从部属手中取过一支松明火把,将柴堆点燃。
硕大无比的柴堆先是火星冒起,很快就轰然燃烧。火舌和浓烟冲向半空,将整座太守府,乃至半座零陵城,都笼罩在了跃动的火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