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俘虏闭着眼睛,像是羔羊面对野兽捕食时绝望的姿态。而黄晅并不因此而生恻隐之心,他有条不紊地地挨个刺杀过去,至多使他们一击而死,不受太多的痛苦。
当刺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黄晅觉得自己的体力快耗竭了。于是他拄着铁钎开始喘息。适才有鲜血洒到了他的脸上,他用袍袖抹了抹,血迹化开,洇在了额前黥印上,显得残酷异常。
他休息了好一阵。
等到歇够了,他继续一个个地刺杀。
足足过了一刻,他终于杀尽了这批人。他气喘吁吁地往后退,退到空地上。当他站定的时候,浓稠血汁从被他拄着的铁钎上慢慢流淌下来,而他新换上的袍服,又全是血迹了。
“不知道今天荆州军民百姓无辜而死的有多少……眼前这些人,先杀一半,以示震慑。”他冷静地对段丰说道。
段丰已经被黄晅的暴发举动吓傻了。他是久经沙场的武人,这辈子从没见过某位文职官吏会表现出如此酷烈好杀的一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嗫嚅道:“公昱,岂能如此?杀俘不仁啊!”
黄晅往袖子里掏了掏,取出符信给段丰看一眼。
段丰咬了咬牙,命令手下分头屠杀。
惨呼声、哀嚎声和求饶声顿时高涨数倍,直直地腾入夜空中,还有狂怒的骂声间杂其间。随着死者不断增加,浓烈的腥气混杂着恶臭扑鼻而来,令人几欲呕吐。
在广场较外围处,有俘虏开始逃跑,但他们手脚被绳索控制着,根本跑不快,于是被手持弓弩的守军轻而易举地一排排地射死。
蛮夷部落间的战争之残酷,比汉家割据攻伐并不稍逊。但因为蛮部地理环境限制,各部渠帅所掌握的兵力有其上限,单次厮杀争斗的规模并不很大;纵有失败部落阖族被屠杀,一次性杀死数百人的情形绝少。
而过去数年间,荆南各地的郡府对蛮夷多以怀柔,护荆蛮校尉府更以财货贿之,俘虏中的很多人根本没有想过,这次失败的下场竟会如此惨烈。
在杀戮进行的过程中,俘虏们竭力挣扎,大声哀号。有人为了挣开绳索,把手腕的皮肉都撕扯得暴绽;还有好几人被此等血腥场面吓得晕厥过去。而相对的,许多将士们有些迟疑。但他们偶尔回头,就会看到黄晅凶恶的眼神和他手里拄着的铁钎子,于是转回身继续挥刀。
当屠杀告一段落,黄晅让段丰把幸存者们驱赶到广场中央。
广场中央竖着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还挂着四个人、八截躯体。
那是四名偷偷解开了绳索,试图袭击守军的俘虏。按照黄晅的命令,四人都被拦腰砍断,挂在了木架上。
当黄晅站在木架前头的时候,淅淅沥沥的血在他身后流淌,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毫无人性的魔王。
这使越来越多的俘虏惊恐万状。在如此残暴手段的镇压之下,俘虏们忽然感受到了朝廷的另一面,原来他们不只是擅于做生意而已。强者为尊的本能逐渐从他们的骨子里浮现。
这时候数十名武吏从百鱼山上的堡垒中,推出几辆独轮车。
车子被推到黄晅身前。黄晅示意武吏们把车上的所有箱子都打开。
熊熊篝火映照下,所有人都看到了箱子里有满满的五铢钱,有鲜艳的绫罗绸缎,有精美的金银器皿,种种钱财珍玩,顿时将场中人眼闪瞎一片。
作为护荆蛮校尉的正式驻地,汉蛮贸易的第一个环节,岑坪常备一笔钱财日常周转。现在黄晅把这笔钱财一气都拿了出来,就摆在所有人面前。他还把手伸在钱箱里轻轻拨弄,发出“哗哗”的清脆声响。
蛮夷虽然无知,却不会不知钱财是好东西。
对于穷苦异常的蛮部战士来说,这么大量钱财所形成的冲击力,几乎与适才的残酷杀戮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