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沉重的呼吸在城门洞里回荡着,就像是猛兽在扑杀猎物前那种喉管深处的咆哮。
夏季多雨的时候,门轴大概有点膨胀,转动不灵。拉扯城门的人又太少,听脚步回响,只有寥寥数人。当他们奔到城门前方时,两扇厚重门扉只开了才容一人经过的缝隙。于是最前方的一名高大甲士猛地发力,从缝隙中往里撞去。
他是厮杀经验极其丰富的勇士,这时在肩臂处用足了力量,已经算好会将挡门的士卒撞开,同时挥刀杀人夺门。但这一撞却撞在了空处,当他冲进城里的时候,只看到荆州军的士卒都在奔逃。
“暴露了?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他不及细想,全力冲杀。
此番前来赚城的,共有一百二十人,其中半数守在门洞前侧,确保城门不闭,另外半数随着这高大甲士奔向城门一侧的甬道,杀向城头,意图驱散高处的弓弩手。
一面奔走,他们一面大声呼喝:“城破了!城破了!”
眨眼之间,呼声震天,刀枪并举。
守军摆在甬道上的人手太少了,似乎斗志也不旺盛,他们只做了微弱的抵抗,便纷纷后退。退的是如此之快,以至于高大甲士狂奔乱砍,却没能伤到几个人。
很快,他们就风卷残云般地夺下城楼,将城楼上方的守军逐到城墙远处。
“太容易了,就像赶兔子。”他想。
此前他做足了恶战的准备,因此往身上披了两层重铠。确实太重了,当他冲到城台最高处,不得不拄着刀稍微喘喘气。在这个高度,他清晰地看到原本停留在远处的“追兵”们狂奔而来。
城墙上荆州军的弓弩手们竭力放箭,却因为天色的关系,实际上并不能命中,就算命中了,也看不清。三四千人如潮涌动,就算被射死几个,在胜利的诱惑下,也没人在乎。
这些人都是蛮夷,是朴胡的部下。甲士看着这些赤裸肢体,只用一块褴褛破布裹着下身的人,看到他们用枯瘦的手臂挥舞极其粗劣的武器甚至木棒,看到他们狂喜着,在城门处急剧收拢队列,以至于擦肩碰臂。
甲士前些日子见过朴胡。朴胡是个身肥体壮的家伙,穿着带有华丽纹绣的锦缎,还戴着各种各样的金玉饰物,所到之处,一片珠光宝气。而他部下的蛮夷士兵,却是三名大酋当中最寒酸的,难怪他们几日攻不下汉昌。
好在今日应当能夺取宕渠城。这些蛮夷士兵们如此亢奋,便是为了夺城之后的屠杀和掠夺吧,毕竟这是他们获取财物的唯一途径了。
这个方向的荆州军弓弩手们已被甲士带人奋勇杀散,于是蛮夷士卒们毫无阻碍地前冲。他们震天动地的呼喊声在门洞里忽然变得沉闷,然后在穿过门洞的下个瞬间又爆发开,翻翻滚滚地向城池深处前进。
“这就赢了?这么容易?”甲士有些茫然。不是说,这支荆州军十分精锐,有刘备手下的几名重将带领吗?就这?就这?
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可现实又真的那么顺利。城里的防御实在很迟钝,到这时都没人到街道上阻截。蛮夷士卒们不断向城里冲,越来越多人进入城里,三百,五百,八百。
甲士扫视四方,发现此前被他逼退的荆州军们,已在城墙的远端稳住阵脚。他们簇拥着一个身材极肥硕的胖子,神色中并无畏惧,反倒带着某种挑衅的样子。
与此同时,徐晃目睹了这一切。他确定赚城顺利成功。
荆州军的总数也不过两千,还分兵在南面的军营里屯驻。眼下数百近千人入城,后继还有更多。荆州军再怎么努力,也只是顽抗罢了。
接下去就该尽快粉碎城里荆州军的反抗,控制住城门和城墙,最好赶在南面军营里的那批荆州军支援之前控制全城。如果能够斩杀雷远,拿着他的脑袋,喝令投降,说不定还能额外获取一批善战的俘虏,充实自家部曲,然后再趁势南下,尽快控制瓦口……
当然,这想的有点远,先得真正拿下宕渠城。纵使城破,敌人还会负隅顽抗,过程中难免恶战。这时候光靠那些蛮夷不行,还得我亲自带人上。
徐晃站起身来,让将士们点起松明火把。
不必隐藏身形了,早知道赚城如此顺利,我根本不必冒着风险,迫到距离宕渠如此之近。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尽快进城,尽快投入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