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雷远这个地位,在下一步的军事动向上,与玄德公是可以有些默契的。
在入蜀的过程中,雷远及其下属诸将,主要任务只是维持峡江通道的安全,不会轻易承担作战职责,这便是两人的默契。
之所以如此,原因有二:
一者,雷远本身凭借公安城下的大功,已经升到了几乎等同于关、张二将的武将序列最前。接下去如果短时间内再立新功,玄德公很难拿出适合的赏赐来。而如果非要赏赐,又可能动摇军队内部原已稳固的权力结构。
二者,雷远所部并非玄德公所部勒的荆州军,而是庐江雷氏自身的部曲。在此前的作战中,无论兵力、甲械、马匹、粮秣都有极大的损失,有些损失不是短期内能弥补的。出于对宗族上下的体恤,怎么地也该留出数年时间,容许庐江雷氏稍稍恢复元气才是。
何况,雷远在荆州军府中的身份,并非只是持刀蹈阵的武人。不少人都觉得,他在疆场上的表现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父兄遗留的部曲精锐,他本人更像是擅长治理地方的文吏,此前为乐乡长便颇有治绩,如今担任宜都太守,也能使百姓安堵,两州间的商旅安然往来。
可如今……
雷远微阖双眼,仔细盘算着这项任务。
按照刘季玉的要求、玄德公的命令,自己须得组织一支部队由宜都出发,溯江而上,经过巴东鱼腹天险,再过朐忍、临江、枳县,抵达江州以后弃舟登岸,经西汉水抵达垫江,再折向东北,到达巴西郡的军事重镇宕渠。
在宕渠,刘璋所属的巴西太守庞羲会提供驻军之所和一应粮秣物资。己方就以友军的身份,停留在那里,负责监视米仓道。
乍看起来,这个任务与玄德公此前的命令一般无二。问题是,如今要在刘璋尚在的情况下,孤军前往。
这一路上万水千山,仿佛重重门户隔绝。而沿途的益州地方文武官员们的态度,大部分尚属未知。或有一些倾向于玄德公的,暂时也不会做在明面。
只要荆益之间稍有风吹草动,这支部队就会被阻断在外,完全脱离荆州的支持。
说到底,这一次行动,乃是玄德公向益州投石问路。较之于动用荆州军直属精锐,还是把任务交给宜都郡境内的几名将领所部,比较妥当些。
雷远是实力雄厚的地方豪族宗主、甘宁是益州流人领袖、冯习自领一支曹军降众。这三家凑一凑,凑个两千来人绝无问题,就算损失,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更无损于荆州军本部。
真是很有道理。左将军府的幕僚团体越来越充实,算盘也打得越来越精了。
这一日晚间,雷远在厅堂内拿着军令细细阅读,不时陷入深思。
负责来传令的,乃是玄德公的扈从首领傅肜。他看雷远不语,于是没话找话道:“此番越境深入益州,想必军资消耗不在少数。所以主公后继会调拨干粮、盐豉、马料,另外还准备了甲胄两百具,强弩三百张,强弓三百张,枪、刀各五百支,箭矢三万支。请续之这里,安排好人手接收……”
雷远微笑道:“这可太好了,请伯祀兄回到公安以后,务必代我向主公致谢。”
“对了……”傅肜道:“我出发的时候,主公还让我带话给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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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请讲。”
“主公说:此去或者顺利,或者艰险,一时难以预料。若有不妥,请续之和诸将善保自身,不必太过顾虑部曲的损失……无论损失多少,日后我都会全数补足。”
雷远沉吟片刻,颔首道:“请伯祀兄转告主公,此行一定会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