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沉声道:“这些日子,黄公覆在武陵承受了巨大压力,我们以为,不妨籍此机会奋力一击,以图打破刘备在南北两面的压制,打通与南郡的直接联系。士元先生,还请尽快离开此地,迟恐不及。”
“幼平,这不行!”庞统颤声道。
怪不得黄盖会如此支持自己的谋划,正如自己想借用黄盖对五溪蛮的控制力,黄盖也同样利用了襄阳庞氏在荆州多年深植的人脉,而黄公覆的谋划,并不似庞统这般仅仅满足于扰乱荆南的政局。这名老而弥坚之将,竟是准备在五溪蛮暴动的掩护之下,出动周泰所领精锐,一举摧破玄德公所设的乐乡县,甚至杀死偏将军、乐乡长雷远!
黄公覆这个武陵太守当得不易,庞统自然是明白的。
黄盖虽然也出身荆南大族,可本人的号召力根本无法与玄德公相提并论。自他担任武陵太守的第一天起,武陵郡下属的各县、各乡、各里,就处在孙刘两家的争夺之中,受到不断的影响渗透。时至今日,黄盖的政令所及,已经局限在沅水和澧水流经的狭窄区域,而更多的地方则尊奉曹公所任命、后来投降玄德公的武陵太守金旋。黄公覆固然能够号令规模庞大的五溪蛮人,但那靠的是军队刑杀之威,而非太守的职权。
与此同时,随着庐江雷氏在乐乡的落脚,原本武陵与南郡的直接联系也被切断了。庐江雷氏简直是天生做贼的料,在区区一个乐乡县里,密布无数哨卡关隘,没有本县颁发的路引,根本寸步难行。由此一来,黄公覆看似威势依旧,其实却成了孤悬于外的棋子,渐觉举步维艰。
但为了打破这局面,就要发起对玄德公部下的突袭?
庞统简直不敢想象这样做的后果。
周郎的目的,始终是益州。他要压制玄德公的力量,也是为了在挥兵伐蜀的时候,确保荆州这一出发基地的绝对安全。对周郎来说,将玄德公麾下的强兵猛将引为己用,才是最好的结果。玄德公只要安于做一位实力有限的盟友即可。
出于这一考虑,周郎与庞统两人的安排固然阴损,却终究有其分寸在内,再怎么行事,都在台面以下,不至于造成双方正面的冲突。但如果像黄盖这般设局攻杀玄德公的麾下重将……那可是一位偏将军!玄德公麾下总共才几位将军!这种事情发生,必然引起玄德公的滔天怒火,哪里是用五溪蛮暴动的借口就能应付过去的!到那时候,吴侯为了安抚玄德公,又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庞统又急又怒,既是为了孙刘两家的联盟关系,又是为了周郎据长江之极的大计。他愿意用任何办法去阻止周泰,可他只是南郡太守功曹,职权怎也不及于武陵郡的重将。
庞统劈手抓住周泰的胳臂,压低了嗓音厉声喝问道:“你们这般行事,难道不怕孙刘两家开战吗?”
才说了一句,却因为实在太过紧张,嗓子都破音了。
周泰轻声一笑,将要回答庞统的问话,忽听道路尽头一阵喧闹。
只见许多人聚集在路口,围拢着一行人缓缓前行,因为那一行人中的某人说了什么,还时不时爆出欢呼喝彩。再看这一行人,个个都挟长剑、骑骏马,有披甲的扈从环列,有佩印绶的官吏随行。
不必猜了,那就是偏将军、护荆蛮校尉、乐乡长雷远,陪着五溪蛮王沙摩柯和他的新盟友们,抵达了乐乡大市。
庞统急回头时,只见周泰的双眼骤然暴睁,透射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气,叫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