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微微点头,又道:“是可以冲一冲,但两百人肯定不够……再上两百人!”
朱盖立即发令,他身后催促进军的鼓声随即急促响起。更多的轻兵遵照命令加入到前方作战的行列,汇成更加浓重的、灰黑色的潮水。
山道越往后,越是陡峭。直着往上三五百步后就是一个折角,再往上三五百步又是一个折角,前一段道路和后一段道路之间,直线距离并不远,却隔着陡坡岩崖,难以攀越。
曹军轻兵们沿着山道疾冲,但向上的斜坡使他们的体力迅速被消耗,不得不每隔一段都稍许停顿。才奔走到半程,上方的山道边缘忽然现出上百名弓弩手乱箭攒射,冲在最前的轻兵应弦而倒,发出惨叫。但曹军不愧为多年南征北战塑造出的强兵,纵然遭到袭击,将士们却丝毫不见慌乱。他们之中,有的一边奔跑,一边张弓向上方乱射;有的将刀斧之类咬在嘴里,腾出双手直接攀援岩壁……然而这些断崖陡坡十分险峻,就连生活在山里的猎户们都难以攀爬,他们爬到半程,不得不又陆续回到山道上;更多人大声呼叫着,聚在高举盾牌的袍泽身边,加快脚步奔行。
就在他们到达折角处的那一刻,一批身着甲胄,手持利刃的武士斜刺里猛撞入队列,数十把刀锋闪耀着光芒,在密集的人群中大砍大杀。这些人毫无疑问是贼寇中精选出的豪勇之士。轻兵们全神贯注躲避上方射下来的箭矢,本身又在奔跑之中,难以立即结阵防御,因而几乎是在瞬息间,就被杀得死伤惨重。只见长刀挥斩之下,一颗颗被斩落的首级沿着更下方的陡坡滚落,喷洒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可怖的红色弧线。
处在较后方的曹军士卒们连声怒吼,一些手持戈矛等长兵的将士从后面向前挤,却被前方混乱的队伍堵塞住了。这时候上方山道处又抛出滚木、石块等等,将队列进一步打乱,使他们无法展布起适合的阵型。
持刀的甲士们轻松地粉碎了位于折角处的曹军,进而将与山道宽度相当的接触线往下方推移。在极狭小的空间内,大量的战士挤挨在一处,数十件武器连绵不断地猛烈对击着,发出骇人的噪音,在起伏的群山间回荡不休。
张辽情不自禁地踏前几步,仔细观察这刀枪狂舞、血肉横飞的混乱局面。他看见甲士之中有一名身材特别高大雄壮,仿佛钢铁所制浮屠的汉子,手持特别加长的战刀,迎着曹军轻兵乱舞的刀矛奋勇突进。此人双手持刀挥砍,每出一刀,刀下必有死伤,汉子正前方的士兵立刻就被砍倒了,那汉子趁这机会挺身向前,嵌入到了曹军密集的队列中。
之后的情形就无法看清了,张辽只能勉强看到轻兵们的队列渐渐松散,越来越多的士卒站不住脚,不得不向后退,一直退到这段山道的底部,得到第二批上阵的两百人支援,才堪堪维持住阵线。
而当轻兵们试图反攻的时候,贼寇们并不恋战,立即抽身脱离。上方的山道处适时飞出密集的箭矢,掩护他们后退回山道的折角后,隐没不见了。
“这帮贼寇,还挺难缠!”朱盖冷笑着骂了句。眺望着群山深处越来越狭窄陡峻的通路,他略微有些焦躁:“这样打法,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你发现了没有?”张辽忽然道:“他们的人数很少。”
朱盖想了想:“没错。弓弩手的数量大概在百余;持刀甲士数十人,就算他们以两队轮番替换,总数也不过百余。不知道他们在之后的山道中还放了多少人,估计多不到哪里去……嗯?您的意思是……”
朱盖突然想到了什么,望着张辽,露出震惊的表情。
张辽颔首道:“这帮贼寇根本就没多少人。昨日晚间,他们装出来数以千计的样子,把我唬了。当时如果狠下心继续厮杀,嘿嘿,或者今日这仗就不用再打。”
朱盖也是战场经验丰富的武人了,既然仔细思忖,如何想不出昨日那名唤雷远之人拿腔拿调,委实大有可疑之处?他再细细回忆昨日的经历,发现那分明是一举消灭贼寇的重要首领,进而粉碎阻击的绝好机会……他已经明白贼寇中的骁将唯雷脩一人而已,只要杀死此人,则贼寇必溃,进而夺回被贼寇掳掠的诸多户口,简直易如反掌……然而,当时谁也没有预料到胜利如此接近,于是这个机会就被轻轻放过了!
“竟然如此狡诈……混蛋!混蛋!“朱盖身为副将,总不见得责怪张辽的疏忽,于是只能连声怒骂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