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请示一下总队再作决定,各组还要注意几个问题,一个是身份保密,对外我们就是个环境监测考察组,证件很快会下来。在侦查中,第一是要避免和对方直接接触,以免打草惊蛇;第二是这个被捕的嫌疑人,怎么用,什么时候用,回头咱们再商量一下;第三是各小组外勤作业中,有情况要随时汇报,不许擅自作决定……”
肖梦琪有条理地安排着,每安排一条,就看余罪一眼,看得余罪如坐针毡,仿佛这话就是针对他说的一样,不过好在他脸皮厚不在乎,硬着头皮把这个见面会憋完了。
紧张而忙碌的工作从下车伊始就开始了,李玫、曹亚杰几人忙碌着架设线路,最大的一个房间布置成临时指挥室了。特警们的生活很规律,没有命令吃完饭就那么正襟傻坐着,到了整九时,像机器人一样,拉被子睡觉。余罪和鼠标就不一样,两人吃完饭,在附近逛了一会儿,等肖梦琪和史清淮布置完了,想起查岗时,才发现这两人丢了。
也没丢,就在外面瞎高兴而已,电话催着归队,等了好久这两位才打着酒嗝儿,勾肩搭背回来了,标哥还提了个啤酒瓶子,不时地自己灌一口,划两拳,再给余罪灌一口,看得焦急等他们归来的两位领队好一阵郁闷。
“再重申一条命令啊,不许擅自离队。”肖梦琪撂了句,气呼呼地走了。史清淮摇摇头,也踱步回去了。
“领导好像不待见你啊。”鼠标小声道。余罪一推道:“滚,主要是你这张大饼脸招人烦。”
“少来了,嫉妒我比你帅是吧,你这是诋毁啊。”鼠标醉醺醺地道。话音刚落,有人笑了,就见到解冰站在院子里,看看两人,很好奇地道:“哦,去喝了啊,吓了肖主任一跳。”
“都快憋死了。”余罪道。
“没事,明天就能出去了……我提醒你件事。”解冰道。
“什么事?”余罪问,看着帅帅的解冰,还真有点儿嫉妒了。
“对方那几个都不是善茬儿,不但车技好,而且人也凶……宝哥涉嫌一桩伤害罪,把一个走私嫌疑人的脚筋挑了,这是这地方整人的标准手法……”解冰道。
“你……期待我的脚筋也被人挑了?”余罪哭笑不得地道。
“不是……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咱们出门在外,离开了团队,个体力量根本不堪一击。”解冰道,潜台词说得很明显,你哥俩太自由散漫了。
余罪愣了下,本来一直对解冰都很反感的,不过此时看他,双眸如星,那是一种诚恳的表情,他笑道:“知道了,谢谢解副队长关心啊。”
“别客气,我们毕竟是为同一个目标来的。”解冰道,像是心里有事一般问,“余罪……你对我是不是还有什么意见?如果有的话,男子汉大丈夫,咱们应该放到明处说。”
“没有啊,这说的什么意思?”余罪愣了下,现在真的越看解帅哥越顺眼了。
“那为什么独独把我的钱退回来?”解冰问。
当初赔4S店借的钱,鼠标凑的那些五千一万的都没还,唯独解冰的钱却没有动。此时提出来了,余罪哑然失笑了,他还没开口,鼠标抢着说:“没事,我们准备呀,就那十万打住了,再要也没有……所以,你这钱就用不上了……那个,解队,你别理他,我估计他是不好意思用你的钱。”
“什么他妈叫不好意思?我是怕我还不起……要不,解副队,你要明说不用还的话,那再给我,我们吃喝嫖赌替你花花得了。”余罪笑道。解冰皱着眉头,给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哦,这样啊,要挥霍就不用你替我了……不过,有事一定告诉我。”
“好,没问题,您忙,副队长。”鼠标道。
“谢谢啊。”余罪道,虽然酒意微醺,不过脑袋还没糊涂,知道对方绝不是虚情假意。
“看看,人家多有气质,多有风度,一笑泯恩仇啊……哪像你,吃烧烤还得我请。”鼠标拍着巴掌,数落着余罪,余罪瞪了瞪,对着他的脸“呸”了一口,呸得鼠标满脸酒星,就听余罪恶狠狠地说:“少他妈嘚瑟,以后AA制啊,那钱一人还一半。”
说完拂袖而去,鼠标一抹脸,却是急了,追着余罪道:“哎,余儿,再商量商量……哥手头紧,我知道你小子有存货,我有了又不是不还你……”
话说标哥还是有小心思的,既买车又购房,早就一屁股账了,一直巴结着余罪,想把余儿的存货往外抠点儿,不过迄今为止,还没能从余罪这只铁公鸡身上拔下一根毛来。
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草草洗漱后,南方这潮湿闷热的天气可就不好受了,躺在床上也是一身汗,老感觉这被子褥子像湿的一样,两人又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睡下好久,黑暗中鼠标突然轻轻地问:“余儿,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余罪百无聊赖地回了句。
鼠标一笑,又道:“还记得咱们被扔到滨海的事吗?……”
“你说能忘了吗?”余罪道。
“一眨眼两年多就过去了啊……我有时候做梦呀,还能想起那时候。对了,你在监狱待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我说你也真可以,那么危险的任务都敢接呀。”鼠标道,这是打心眼里佩服。
一听这话余罪苦了,这一肚子苦水开始倒了:“标哥啊,你以为我愿意?一不小心就被套住了,逼到那份上,除了硬着头皮咬着牙往下走,你还想咋地?”
“也是啊,老许他妈的可是够奸的,我在治安上刚舒服了一年,又把我赶总队了。”鼠标道,对他来说,唯有此事无法释怀。
“不想待为什么还来?为什么不走?”余罪问。
“我干什么去?我其他活儿也干不了啊,好不容易在省城安了家……”鼠标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特别是像他这种无根无叶漂在省城的,有一份像样的职业,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着。说到此处时,鼠标听不到余罪的回音,他反问:“那你呢?也没见你撂挑子走人啊?”
“这行干久了,怕是其他什么也干不了了……别说话了,睡吧,还不知道又要熬多长时间呢。”余罪道。
其实他根本睡不着,在这个看不到星星的夜晚,他痴痴地想着曾经在这里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夜、曾经那些自己亲手把他们送进监狱的人,曾经自己是那么不情不愿,而现在却像有一种惯性,一直在硬着头皮往前走,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了谁?难道就为了一份职业?
他说不清楚,即便是在事隔两年后的今天,心里依旧是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