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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这地下工作干的……”不一会儿,郑忠亮钻在胡同外小卖部跟前,抽着烟思忖着。反正这事吧,干得他一肚子不舒服,作为所里有幸被抽调走的民警之一,即便身处其中,即便他曾经研究过周易八卦,也猜不透这事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
调查组已经扩大了调查范围,可和刚来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似是而非,每家屠宰场手脚都不干净,可哪家也不会给你留下真凭实据。查来查去,市局的经侦、税务、工商、畜牧都介入了,销赃什么的查不清,可偷税漏税、非法经营算是坐实了,现在查封的,可有好几家了。
郑忠亮边走边想,一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支烟抽完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临时工作的地点,新修的技侦业务综合楼。他在门前踌躇了片刻,带着点儿愧意进去了……
“啪!”
解冰把一摞纸质的资料摔到了桌上,轻轻地吐了句自己不常用的词:“无耻!”
表情很愤懑,目光很恼火,周文涓看了眼,知道解组长遭遇了入职以来最两难的境地了。这边刚查出点苗头,那头税务上封账,经侦上封场,捎带着传唤嫌疑人,三诈两唬,不是非法经营就是偷税漏税,不是吓得经营户关门,就是不见人了。人家这么敬业,调查组倒形同虚设,都不用查了。
赵昂川拿起了组长扔下的资料,是一份南关屠宰场的调查记录,根据经侦上的调查,该屠宰场日均屠宰量、能确认的货源地都有标记,同时经查实存在漏交税费多少,处理结果是暂时封存该场的账目,下一步将会同税务部门查实该场存在的其他问题。
措辞很得体,行文是向上级汇报的格式。他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看着的周文涓指摘道:“看,用到‘基本属实’‘可能存在’‘作进一步深入调查’等等之类的口吻,都是经过推敲的文字,你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毛病就在于人家已经接手查了,还查得这么细,总不能省城的再从人家里抢过来查实一番吧。而且就算查,估计露出的马脚也要给捂上了。”
“解组长,怎么办?咱们可成了吃闲饭的了。”赵昂川道。作为二队的重案抓捕队员,可从来不擅长当刀笔之吏的小角色。
“这明显是阻挠、干扰咱们办案,这还查什么?现在全市屠宰的都知道,咱们驻在这儿查销赃。”解冰有点气馁道。
没办法,明枪暗箭都好对付,就怕这种软刀子磨人,连着三四天,从市局到刑侦,再到经侦,都有协同办案的人,就这么大的小县级市,恐怕早传得人尽皆知了。一干队员面面相觑,到这份上,怕就是你挂着省城警务的名称,也施展不开手脚了。
又叹了一口气,解冰看着留下来的队员,赵昂川、周文涓,还有邵万队派出来的两位有经济案基础的警员,都赋闲了。
踌躇的时间不长,楼道里脚步声起,上班的时间到了。等这组人收拾妥当出到大院门口的时候,又有两辆车、数名警员等候已久了。有人殷勤地给开车门,有人殷勤地带路,还有人殷勤地已经在问午饭安排在什么地方,咨询着解组长的意见。
解冰一概应允,坐上车,迤逦驶出经侦大院,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回头看着这么多同行,他知道,这又将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有点想余罪了,有点想那几位荤素不忌、敢胡折腾的乡警了。他在想,即使和他在一起,情况也不会比现在的一团和气更差了……
“贺总,他们进了徐大胖的屠宰场……五辆车,三辆公安的,一辆税务的,还有一辆没标志。”
“贺总,他们出来了,往前进路上开,应该是去刘晌的牛头宴饭店。”
“贺总,他在牛头宴饭店待了五分钟,刚离开,哦,应该是去税务局了。”
“贺总……”
贺名贵放下电话,外围的调查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这三天集中清查的是刘晌、徐大胖的屠宰场,不可能查不出问题来,可如果这些问题都在控制之中,或许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他欠了欠身子,端着水杯。金银花泡着金黄色的茶水,他轻轻地放在嘴里抿了口,抬头时,正看到半山别墅外青郁郁的万年青已经挂上了红灿灿的果果。
“老贺,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一位中年男,凛然问着。鼻悬胆、阔海嘴,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土豪的标准装束。另一位年纪稍小,寸发露着青青的头皮,像土豪家小兄弟,也出声道:“贺叔,这声势这么大,不会真出事吧?”
“呵呵,能出什么事?”贺名贵笑了笑,放下了杯子。看着两位傻眼的,他示意着少安毋躁,直道,“不就偷税漏税嘛,该缴缴呗。大不了罚俩钱,等省城调查一走,就没事了。”
“那可得罚好多钱了啊!”刘晌有点心疼道。另一位不服气道:“凭什么呀?哪家能不收点散货?要真说起来,就没合法的……”
“你猪脑子啊,人家执法的说你合法,你才合法。人家要说你不合法。那你只能不合法了。”贺名贵道,掩饰不住脸上的一丝愁绪。即便叱咤一方,可以他的能力,居然没有打听到贺府牛头宴的合伙人秦海军和小舅子于向阳的下落,他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人到难时,也只能想着自己窝里的瓶瓶罐罐。刘晌看着贺名贵又发愁了,提醒道:“老贺,你在公安上关系那么广,能没个准信?”
“贺叔,他们要真封我两个月场子,那我可得赔到姥姥家了。您不能看着小辈遭殃您不管着吧?”徐胖子道。在这一行当,他一直就是小辈自居。
“哎呀,我说你们不能都光看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没点大局观念吧。好吧,我给你们说实话……”贺名贵被这两位天天上门的搅得不耐烦了,直说着,“这种事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放手不管,干脆就让税务上来查账、查畜牧上的许可证,不管查没查到问题,反正都在咱们地盘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好说。可另一种情况你们想过没有……让外来的往深里挖咱们,你们觉得能有好吗?你们以为我不着急呀?海军和向阳我现在都不知道关在哪儿呢!”
说到气头上了。要说难,当然是贺老板最难了,牛头宴饭店和两处屠宰场都被省里调查后贴了封条,人被滞留着,连地方公安也无能为力,这是他最大的心病。
“老贺,他俩不会把咱们的老底兜出来吧?”刘晌紧张道。
“肯定兜出来了。”贺名贵道。一看两人又被吓了一跳,他转着话锋又道,“兜出来又怎么样?就是贼赃谁又有什么证据?就有证据是贼赃,可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哎……这事呀,怕是得伤着老本喽。”
贺名贵抚着前额,有点头疼地想着。最头疼的不是得花多少钱,而是怕花了钱,这事也没个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