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巴玉藻怒其不争的样子让白坚武的自尊心再一次受伤,可他不能不听着:“对于一艘轮船来说,在茫茫大海之上,将会遇到数不尽的危险,暴风雨,海啸,尤其是暗礁。而一条开辟出来的成熟航线,将航海从冒险变成了运输,就是这么简单。你知道对于飞机来说,航线意味着什么吗?”
“飞机在天上飞,有句老话说得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肤浅,愚昧!”
果然,巴玉藻似乎对顾客从来没有放弃过从灵魂深处的打击似的,乐此不疲:“你知道飞机在天空中飞行,如果面前一座高山没有发现呢?现在的飞机技术只能保证在三四千米的高度飞行,但有时候为了躲避云层等天气状况,不得不选择更低的高度飞行,而地面上的高山对于飞机来说就是暗礁。在速度很快的时候,只要一层并不厚实的云层,或者说是雾气,就能让人产生误判,等到发现的时候,一切就晚了。”
“巴先生,你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在视线好的时候不太容易发生,但是视线不好的时候就难说了。所以有一条航线对于整个飞行编队来说至关重要。”巴玉藻顿了顿,问:“你们有这样一条既安全又好用的航线吗?”
哥们可不是吓大的,白坚武心说,他也是坐飞机来上海的,虽然过程很遭罪,可他还是安全的抵达了上海。
就算是一个老实人,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嘲讽技能拉仇恨值,也要冒火了,何况是白坚武这样本来性格就是张扬的人呢?当即反驳道:“巴先生,你是国家培养的海军技术人才,后来又去了美国接收飞机制造的学习,你不思报国也就罢了,还处处想占国家的便宜,礼义廉耻还在吗?”
巴玉藻怒了,他是一个非常注重售后服务的技术人才,感觉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白参议,你根本就不懂飞机,你以为使我危言耸听?你去随便找一个飞行员来问一问,长达1000公里的长途飞行,对航线的重要性。”
“如果万一偏离了参照物,飞机在空中就会飞到没有油,你去想一想迫降的难度?”
“而我们的航线是沿着平津铁路布置的,建设了十多个地面联络站,保证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正确的航道消息。”
……
巴玉藻一口气说了很多,连白坚武都有点觉得好像是老实人被逼急了的样子,心头不免怀疑巴玉藻所说的真假。
“周上校!”
招来这次接收南苑空军的最高指挥官,也同时是接收飞机的负责人,白坚武开口就问:“周上校,还有多久机群可以起飞?”
周上校不明所以,他刚才还在和几个中队长研究飞行路线,天气许可的情况下,危险性会大大降低,但是上海到燕京,距离实在太长了,气候怎么可能一样?
“白参议,再等等,我们在研究航线。”周上校理所当然地说到,他是专业的,别看白坚武在吴佩孚的面前有面子,可是性命相关的大事面前,还要听他这个专业人才。
航线?
白坚武像是喘气的时候不小心吞了一只肥硕的绿头苍蝇似的犯恶心,好像刚才巴玉藻也是这么说的。
“你是说航线很重要?”白坚武小声询问道。
“当然了。”周上校理所当然的样子,像极了权威:“长途航行本来就危险重重,好在是编队飞行,只要不出现掉队等问题,在航向不偏离的情况下,抵达目的地应该没有大问题。”
“要是航线偏离了呢?”
“撞山上,机毁人亡;迫降,看老天给不给运气。当然,如果在水面迫降的安全性要大很多,但是飞机发动机进水之后,基本上就报废了。”周上校在空军十来年,也没有遇到过长途带队飞行的实战科目,表买上看沉着应对,但内心还是不免紧张。
白坚武不信邪道:“不是说在平整的农田里也能降落,而且基本上没有什么威胁吗?”
周上校不解道:“白参议,你从哪里听来的?周某人在英国学习的时候,草地迫降是很安全,可问题是人家英国人的牧场都是非常平整的,一眼看不到头,想怎么降落就怎么降落。你去我们的农村看一看,农田里谁家不起垄,谁家不挖沟,速度接近100公里时速的飞机降落,前轮陷入沟沟坎坎里,不得翻起来?飞机一旦在降落的时候翻转,就是机毁人亡的局面……”
白坚武有种心肝皆疼,劫后余生的惊悸。气地浑身发抖,牙齿缝里说出了一个名字:“袁志航告诉我……”
“哦,你是他呀……”
白坚武艰难的点头。
周上校一副了然的样子,郑重地点头道:“这也是我们来接收飞机,他在机场看家的原因。”
“什么意思!”
“我已经没有飞机让这个疯子糟蹋了,把别人的命不当命也就算了,把自己的命也不当命,才可怕!不过这小子的运气真的不错,没受过重伤,不过他的副驾驶已经死了两个了。”周上校想了想,嘱咐道:“我已经让他和您一起坐火车回去,这次上飞机,已经用不到他了。”
白坚武眼神变换着,显然是压制自己心头的怒火,没想到他能够平安来到上海,不是他选择了飞机,而是他命大!
随即,他把视线放在了巴玉藻的身上:“开个价吧!”
“两万!”
“我不要彩票,就当是给航空委员会的捐款,一万,就一万,多一个大子都不行。”白坚武如同吃人一般的表情,让巴玉藻有点胆寒不已,好在他原本就属于有枣没枣打上三竿子,能捞到就是赚的。
一个小时之后,机群终于升空,两天之后,一场民国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空战在长城边上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