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老人在仆人的搀扶下,从榻上坐了起来,后背依靠着靠垫,脸色有些病态的潮红。老人吃力地呼吸着病室内浑浊的空气,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仆人将窗户打开。
屋外的阳光散落在房间内的地上,让老人似乎感觉好了一些。不过,斑驳的老人斑和骨瘦如柴的身体让人不知不觉地想到一个词语,风烛残年。
老人正是长期担任日本派遣民国的最高军事顾问,青木宣纯。这个在清朝时期就长期担任日本在华情报工作的老人似乎终于要结束他这一生的情报工作。随着院子里传来低声的询问声,青木宣纯知道有人来探望他了。
他并不感激这种探望,就像是一只掉落了牙齿的雄狮一样,感受到生命的终点将要降临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想要见任何人,哪怕来着是多么的恭敬和仰慕他。
“青木阁下,感觉好了一些吗?”
“坂西将军,你来了。”
“请一定不要这么说,在任何时候,我都是您的学生。”
来的是坂西利八郎,相比青木宣纯来说,他要年轻的多,但其实坂西利八郎也已经上了年纪快六十了。坂西利八郎故意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步态稳健地来到了青木宣纯的身边,这让青木宣纯感觉很不舒服,他不希望自己病态的一面让部下看到。
即便坂西利八郎已经名义上承担了他的接班人的工作,可两人的关系其实说不上亲密无间。
坂西利八郎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阁下,我已经询问过军部的意见,荒木大将希望你回到本土疗养,毕竟本土的医疗设置要比这里好很多。”
“松井石根有消息传递来吗?”
青木宣纯并没有顺着坂西利八郎的话接着应承下去,反而问了一个时下民国最关心的焦点问题,山东。
坂西利八郎迟疑的开口:“有一些消息,他认为帝国在适当的时候干预会获得不错的效果。”
“怎么,你看好他的计划?”
青木宣纯并没有因为荒木大将被坂西利八郎搬出来,而表现出妥协的语气,反而是一口质问的语气让坂西利八郎有点狼狈。心中暗骂:这个老家伙,都快要病死了,还这么咄咄逼人。
青木宣纯根本就没有看坂西利八郎眼神中的不耐烦,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坂西君,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松井石根身上的缺点吗?他的这种做法是冒险的,缺乏深思熟虑的,作为一个指挥官必要的冒险精神是需要的,可是作为一个情报指挥人员,这样的缺点会被无限放大,最后酿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或者是累了,青木宣纯委婉的道歉,可依然在听着耳中,毫无诚意:“抱歉,我太激动了。不过我并不看好所谓的军事行动。”
这个时期的日本军队,尤其是陆军,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狂妄的思想泛滥,觉得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也没有那么好。
远的不说,最近几年之中日本和希望列强的几次军事对抗,都并不理想。
一战时期,日本出兵青岛,和德国军队和警察打了一场,占据绝对优势的日本军队赢了,但是只有陆军内部才知道,赢的这场战争是多么的可笑。而最直接的较量在俄国的远东,俄国政变之后政局动荡,叛乱和外敌威胁俄国在西方的主要疆域,以至于不得不放弃远东的利益。日本听信了英国人的挑唆出兵远东,一开始当然很不错,十万大军打的俄国在远东的一万多军队人仰马翻,战争从一开始打响之后就以节节胜利宣告着一切。
可很不幸的是,俄国在解决了西方的威胁之后,转过头来抽调兵力补充远东。
那一次,日本参谋本部很乖巧地宣称,因为外交上的沟通,日本将从远东地区撤兵。
可内行人都知道,日本在俄军的进攻之下输的很惨。
就算是输给俄国人,对于日本军方来说也不是无法接收的事实。俄国军队的装备已经超过日本陆军太多,都是一战时期最新的装备。这一点连日本军方都承认。
但假如,日本军队进入民国的山东,一方面要承受外交上的巨大压力,而另外一方面,万一日本出兵的军队没有打赢呢?或者说一个一流列强在陆地上和一个三流国家的军队打了一个半斤八两,这样的局面是任何一个军方人员都无法承担的责任。
而这恰恰是青木宣纯担心的最大原因::“坂西君,你知道为什么我看好冈村宁次而不喜欢松井石根吗?”
“他们都是优秀的军人。”坂西利八郎也知道根源,只是固执的坚持而已。
青木宣纯冷笑道:“冈村宁次是一个懂得利用外部一切力量的人,他表面上给人犹豫的感觉,并不可信。尤其是他是一个善于用语言来说服反对他的任何人,认同他的观念。而松井石根不一样,他是一个官老爷,他会在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他是在位帝国工作,任何和他有关的人都必须无条件的服从。”
“好吧,商会那边我会亲自去协调,不过这次山东的局面如果运作的好,确实是一大胜利。”坂西利八郎兴奋道,这才是他认同松井石根的原因,日本在东三省,确切的说是在张作霖身上投入了太多的资源。可以说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张作霖的身上,这让在民国担任情报工作的负责人都深感压力强大。
如果有一个点能够扭转这个局面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
而松井石根是坂西利八郎的及时雨。
不过两位高高在上的情报投资想不到的是,在上海的松井石根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手握重权,一言九鼎的样子,反而很不幸的被商会的人堵在了住处。
而领头的已经不是很好说话的长庭野夫了,而是一个中年矮胖子,虽然松井石根的身高也够呛,但他还是忍不住对视线中那个同胞恨地牙痒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