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谦一笑而过道:“没什么。对了,段哥,你找人商量的怎么样了?”
“什么找人商量,好像我是个没主见的人似的,我不过是出去走走,心中思量一二。”段宏业脸色微红,谁也不愿承认自己的短处,段宏业的短处就是,出身在政治世家,却连政治的大门都没摸到。
反倒需要外人来帮忙拿主意,这是每一个好面子的公子哥都不愿承认的。
不过,段宏业拜访商量的人,却并不是无能之辈,反而是才华横溢。至少,在老爷子的面前,那个人比他都要得宠,有时候他闯祸了,还需要人家劝解,老爷子才会平息火气。
这让段宏业心中难免有些愤愤不平,可是没办法,自己除了能下一手好围棋,儿子女儿生了一大堆,其他没有一样能比得上人家的。
尤其让他意外的是,在他看来九死一生的广州之行,反而对方认定了,这次是一个机会。而且,孙逸仙就是当初再恨段祺瑞,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他,甚至会以礼相待。
这让段宏业大为惊讶,问对方理由。
可对方的回答,气的他直翻白眼,就说了两个字:“政治。”
就像是老爷子在家里的说法一样,小子,你要是去从政,被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说他不懂政治,就明说。至于拐弯抹角的吗?
段宏业不大自然的点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了。”
可这时候,王学谦却有些反悔了,要是那个人在上海,可比段宏业更加有说服力的多。
见王学谦欲言又止的样子,段宏业挑眉道:“怎么,子高,你还信不过我?爷们是站着撒尿的主,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话算数。可你也不能让我做太难的事,最好就送个信什么的,我估计没多大问题。”
就送个信?
送信用得着让一个大活人,费一张几十块钱的船票,最后还折腾六七天去一趟吗?
拍电报不就更加容易吗?
王学谦脸上堆着笑,反而没有了他刚找上段宏业,心急火燎的样子。反而眼神中透出一副兴趣很浓的凑近问道:“段哥,我很好奇,你到底找了谁,就这么一点功夫,就说服了你?”
“这个?”段宏业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没有料到,王学谦听到他答应下来。并没有欢呼雀跃,至少该表现的高兴一点吧?反而,对他去上商量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是自己又不好透露对方的来历,毕竟对方的仇家实在太多。
在上海隐匿了这么多天,连门都不敢出。
虽说,王学谦也是一个守信的人,也不是那种大嘴巴,到处乱说的人。可是毕竟,对方的身份太敏感。真要是被仇家知道他在上海,说不定杀手就会接踵而至。
“子高,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段宏业为难道:“算是哥哥亏欠你的,等将来风头过了,我一并告诉你,成吗?”
按理说,王学谦要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应该做个顺水人情,岔开话题说些别的。可是他的做法,在段宏业的严重,有些不依不饶。反而意味深长的看着段宏业,眼神清澈中带着无法洞悉的深邃,正当段宏业心虚的躲闪,不敢和王学谦对视的时候。
王学谦突然开口道:“我猜一猜。段哥,你不会介意吧?”
其实,段宏业还是有些生气的。心里觉得王学谦有些不给他面子。
可同时,他也认定王学谦肯定猜不出来,他去找的谁。因为,就是段宏业自己,也是对方联系他,才知道对方来了上海。
可见,保密工作做得又多好。
既然王学谦肯定猜不出来,段宏业也没打算解开谜底,心说:“你去猜吧,我就不信,你还能说出子丑寅卯来?”
就见王学谦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坐姿,开始分析起来:“其实,你刚走的时候,我也有些不得其法,想不透到底是谁,能给你做参谋。后来换了一个思路,让我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首先,这个人在伯父面前的地位很重,份量很重。年纪吧,应该不会太大,最多比你大上几岁,这样你们才能说得上话。”
“其次就是眼光,在伯父跟前的,眼光好的,会带兵的不少。但真要说能够看透眼下政治局势的,还真不多。最多不超过三个人,靳云鹏算一个、傅良佐算一个,伯父当然也有这等眼力,不过这三人都在平津,不可能给你建议。那么在逃亡的将领中,或许有一个人,可以给你一个由衷的建议,而且你不会怀疑。”
段宏业其实也非常震惊于,王学谦在他家里坐着想了一阵,就能想出个**不离十出来。强忍下心头的震惊,掩饰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说出对方是谁。子高,你想要‘诓’我呀,我偏偏不说。”
王学谦在分析的时候,一直盯着段宏业的双眼,对方躲闪的眼神,让他认定,自己的猜想已经**不离十了。
停顿了大概有半分钟左右的时候,这段时间,也是段宏业最为难受的时候,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正当他心神不宁之际,王学谦突然朗声道:“段哥,小徐将军来上海了,你也不告诉我一下,显得我这个主人没有礼数似的。”
段宏业的眼珠子顿时瞪大了一些,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王学谦,良久才痴痴的问:“你怎么猜出来的?”
王学谦伸出手指,在段宏业的面前来回的摆动道:“不是猜出来的,是分析出来的。因为伯父身边的人,大部分都不用隐匿身份。甚至连平津都不用出,在燕京城生活也没有大问题。像是靳云鹏,现在还在燕京政府当总理。要说得罪人最多的,那么就只有飞扬跋扈的徐树铮将军了。好吧,你带我去找他吧,说不定他去广州,就不用这样躲来躲去了。”
“什么话啊!我刚答应了你去广州,一转眼,你就变卦了,这不是卸磨杀驴吗?”段宏业不忿的样子,其实还有些担心,徐树铮的政敌,实在是太多了。几乎到处竖立敌人,当然徐树铮也有足够的本事能够睥睨天下人的傲气。
三岁识字,七岁能诗,十三岁中秀才。
这样的妖孽,小伙伴都不带他玩的,免得打击自己的信心。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就是在他十七岁时,已经是廪生的徐树铮,毅然放弃从文的坦途,转而弃文从武。
之后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三十多岁,就成了当时燕京城最年轻的陆军次长。
作为一个天才,他看人的眼神乜斜着眼,当然也无可厚非,把周围的同僚都当成土鸡瓦狗,也是情理之中。人缘差,更是显出他的与众不同。平日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开始得罪人了,更不要说,断人钱财,葬送他人前程的事,他也没少做。
所以就是在‘皖系’中,他的人缘也不怎么样。再说,‘皖系’一败涂地之后,能逃命就已经算是不错了。更不要说此时的燕京城和天津,已经是直系的天下了。他要是还敢住在北方,说不定那天在家里就被人一枪崩了。
想杀他的,有多少,根本就没法统计。
倒是直系进入燕京城后,口口声声要杀他的直系将领,就有十多个。
其中嚷嚷的最响的当属直系悍将,冯玉祥。
只不过冯玉祥带兵冲入燕京城之后,直扑徐树铮的府邸,怎奈人去楼空,只能作罢。
“段哥,带我去见徐树铮。你也不要生气,‘国党’的人也不好对付,又是政治联合,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出面,他去,比你去要更合适。”见段宏业不说话,王学谦还以为段宏业不想带他去见徐树铮,说:“你不带我去也成。小弟在上海滩好还有几分薄面,信不信一天之内,我把他找出来?”
段宏业苦笑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算了,我带你去。再说了,徐树铮也在我回来之前告诉过我,只要你猜出是他,就带你去见他。”
王学谦心中一动,想来,一番劝解都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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