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为何发笑?”
汪兆铭脸色不免有些揶揄,神态不自然的问道。
对方笑着拿起报纸,一手指着报纸上豆腐块大小的文章最后,笑不可支的说道:“这问仁兄,你看这儿,可笑不可笑?”
汪兆铭定睛一点,知道那篇文章是他写的,可是他总不能在外人面前显摆,这文章是他写的,其实这样的文章。汪兆铭也不至于用点名的方式去谩骂。文人的气节他还是有的,多半用的是隐喻,要不是熟悉王学谦其人的话,也猜不透这篇文章到底是再说谁的不是。
汪兆铭装模作样的读着自己的文章,虽然不比魏晋时期骈文的辞藻华丽,但也是文辞练达,不失为一篇不错的好文章。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看文章,而是指着那个笔名,嬉笑着:“也不知那个傻缺。取了这么个笔名,估计也是个相公,走旱的道的主,玩鸟玩出癔症来了……”
“哎。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面对素质如此低下的读着,汪兆铭还要是能坐的下去,就出鬼了。
客人似乎谈心很浓,可汪兆铭却再也坐不下去了。他忽然间发现,穿西装皮鞋的也不见得是文明人。
回到了旅店的房间里,他越来越气。胸口就像是被点了炮一样,呼噜噜的往外喘气。
想着非要找《申报》的人,理论一番,汪兆铭还天真的以为,《申报》是为了保护他,才没有公开他的笔名,用一个从来没有人用过的笔名来替代。可是造成的后果?让汪兆铭很难接受。
其实汪兆铭忘记了,他的文章很不错。但是读报的人,大部分都是新式学堂出来的,有些更是在成年之后自学的。王学谦之所以敢让《申报》刊登这篇汪兆铭写的文章,因为很多人会看不懂。
没错,就是看不懂。
写文章,可不是考科举。用得着像是写八股文似的,一个个往外抠字眼?
王学谦的古文功底糟糕的很,但也跟着章炳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见识增长了不少。但看完了汪兆铭的文章,还是没读明白,文章写得是什么。这位如此含蓄以至于让他这个当事人都没读懂,难道读报的人会看的明白?只不过,王学谦在私下里对汪兆铭的评价很差,也不多说,只是说了一句:“这是个祸害。”
反倒是汪兆铭的文章写得太注重文采,以至于很少有人看得明白,流传也不会广。既然如此,也就不在和汪兆铭计较,让他一个人去折腾吧?
可是连他也没想到的是,原本不过是一个恶作剧,想着恶心一把汪兆铭的做法,竟然让汪兆铭平添了不少的怨气。当然,他首先要站出来,说明那篇文章是他写的,汪兆铭,笔名‘精卫’。不是什么‘愤怒的小鸟’。
其次,再想着要和王学谦一争高下。
可是事态的发展,总是不随人愿,反倒是王学谦写了一篇社论,虽然通篇是白话文,但是论据充分,历数英国人在鸦片战争之后,用不正当手段控制,分裂华夏的种种罪状。
其中,更是提到了经济殖民的论述,发人深思。
虽然文字太过直白,但是字里行间里,显露出了发人深省的反思。
其实,王学谦写这篇社论的意思,就只有一个,扩大民众的反英国情绪,把英国人孤立,让租界面临四面楚歌的困境。但同时,也是对租界当局关押游行群众的一种声援。
两人的高下立判。
可以说,汪兆铭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反而没有伤到王学谦,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翌日,汪兆铭在《申报》上看到报社的道歉文章,说明‘愤怒的小鸟’的笔名,其实就是‘精卫’。原本这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但汪兆铭却像是早饭吃了一只苍蝇那样难受。
尤其让他受不了的是,连于右任都对王学谦的社论非常看重,而放在汪兆铭的身上,只留下了那个可有可无的笔名。
他甚至感觉到,和他不对付的人,已经开始用‘愤怒的小鸟’开始来丑化他了。
让他更加不安的是,他得到消息,章炳麟抵达上海了。作为同盟会的发起人之一,章炳麟在早期的同盟会,甚至现在的‘国党’内部,都又不俗的影响力,如果这个人要出面,除非孙先生亲临。不然谁也无法指责,章炳麟不能在上海代表‘国党’。
延续在辛亥初年的‘国党’内斗,俨然又要死灰复燃。但这时候的汪兆铭却无法找到一个有力的帮手。因为此时此刻的上海,已经不是陈其美时期的上海,加上‘国党’自从孙先生亲赴广州之后,大部分的组织机构都迁移到了南方广州。
在上海的人员,更是单薄。
想来想去,汪兆铭已经知道,上海的局势,不是他一个人的意志能够左右,无奈之下,只能启用‘国党’内部的秘密电台,给临时大总统府邸发报。
让孙先生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