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并没有回答幕僚的问话,反而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有些呆滞。
“大帅,今天谈判的时候,对方突然抛出了新的条款,原先的条款内容都已经不作数,似乎对方已经没有和我们谈判的诚意。您看,这是我拿回来的章程。”苟布同小心翼翼的将一份他抄录的条款递给了李厚基。
李厚基拿在手里,并没有看文件,反而长吁短叹之后,问了一个让苟布同非常奇怪的问题:“贤弟,你说我要是不当督军了,还能做什么?”
苟布同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不会是李厚基真的是感觉了无生趣了吧?勉强笑道:“大帅说笑了,这怎么可能?”
“你说说看?”李厚基固执的继续道。
苟布同为难的抬起眼皮,偷偷的看了一眼李厚基惨白的脸色,当然他不能指名道姓的说李厚基的不是,只能拿下台的军政大员说事。皱眉想了想,这才开口道:“一般来说,政府官员要是下台,基本上都不存在人身安全,做一个乡间的开明士绅,或是游离大江南北,出海出洋都未尝不可。不过……”
“不过什么?”李厚基忽然感觉眼皮子狂跳,但这不过是他的错觉。
苟布同想了想,举了一个例子:“段总长不久之前还是风头无良,但眼下,杳无音讯……”
说道这里,他正好看到李厚基的脸上的肌肉颤抖了几下,急忙补救道:“但是大帅也不用担心,段总长是因为曹大帅和他有仇,这才故意躲了起来。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其实平常的仇家,想要威胁到段总长也是没有可能的。”
仇家?
威胁?
这种字眼在李厚基的眼中是多么刺耳,他虽然还没有开口,但是那个在外当官一辈子,临了都想着衣锦还乡。他可不想在租界里过一辈子,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对于乡土的情怀是很重的。
再说了,李厚基自从带兵南下之后,杀的人,尤其是‘革命党’人,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了。
要是这些人要找他的麻烦,他能夺得过去吗?
想来想去,只有继续当大帅,身边有军队的护卫,才能让他的安全万无一失。李厚基这才落寞的低头看向了苟布同刚才递给他的章程,确实大部分条款都已经改变了。
而李厚基也知道,对方改变条款的原因。
心里也是暗暗埋怨李少川不厚道,把他给出卖了。当然他也知道,怨不得李少川,他连自己的实力都不清楚,就想着找人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显然是托大了。
不过看着纸面上的数字,也是让李厚基心惊肉跳的。
他的管辖区域是福建,而不是民国最富庶的江苏。听说已死的江苏督军李纯的资产超过两千万。民国时期不同于清朝,各地缴纳国库的税收基本上都拿不到了。中央集权名存实亡,这也是民国早期,名义上的中央集权上台,就要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借款。
李厚基这些年在福建的好处,当然比不上李纯的丰厚,毕竟在江苏,当年的扬州知府一任,收入百万的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李纯是江苏的军政一把手呢?而且还是不用缴纳国库税收的军政一把手。
福建这地方穷,当然也是相对的,李厚基满打满算,这些年都忙活着捞钱了,银行里的私房钱还不足江苏督军李纯资产的四分之一。
这笔钱,要是让他拿出来,还真有些舍不得。先从省财政厅找补,不足的他先垫上。李厚基在心里打定主意,想到自己要拿出一大笔钱,就像是有一把刀在他心口哗划一样:“你给我拟一份电报,就说我军在浙江因为后勤补给都是山区,非常困难,才选择撤退。军力并无损失,等待后勤补给完成之后,十日之内,大军即刻开赴前线……平叛!”
李厚基将平叛两个字的语气突然加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特别针对这些人不知好歹的地方势力似的。
显然,他已经动了真火了。
要是别的时候,即便是这些人不安分,但他也不担心,可是当上面有人过问起来的时候,有些事情就变味了。
苟布同小心翼翼的问:“大帅,这份电文的对象是?”
“陆军大元帅曹锟钧鉴……”
李厚基气呼呼的说道,显然他是因为曹锟那边有所传来,这才这样急于表示,他福建兵多将广,并不在乎于一些偏远地区的叛乱。
李厚基在燕京也不是没有消息传递的来源,早上的时候,就有一份电文过来,就说曹锟属意让湖北的王占元抽调一个师的兵力进入福建,只不过还没有执行。
得到消息的李厚基也感觉自己点非常背,要是早一天知道,他还不如答应的卫挺生的所有条件,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处处被动。
苟布同还担心道:“大帅,卫挺生那里非常不好对付……”
李厚基长叹道:“这次你们不用去了,我直接去找王学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