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呀?留学日本的都是学的军事,要么就是政治。有些人连日本话都说不利索,回国之后就早早的在肥的流油的衙门里当上了处长,局长。不少在军队中已经是旅长,师长。可是像我们这样的,在教育部这种‘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穷衙门里,当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找谁说理去?就拿老邢来说,他堂堂麻省理工大学战舰设计专业的硕士毕业生,回国还不得去马尾船厂当一个不入流的舰船修理厂窝着。那个破地方,自从中法海战之后,就被废弃了,设备都锈成铁疙瘩了,他能什么办法?”
卫挺生的语气中,倒是一个劲的给老朋友鸣不平。
王学谦愣住了,想什么来什么,要是派遣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去圣纳泽尔船厂,估计最后被法国人卖了都不知道。
当初王学谦的想法,只能是想着去美国招聘专业军舰设计方面的人才。
但是谈何容易,真正有能力的战舰设计人才,都是被各大船厂高薪养着。要么就是在海军供职,而设计新一代战舰的专业战舰设计师,更是作为国家机密,被特殊部门控制着。除了不限制在美国的自由之外,更是连出国都不被允许。
而邢契莘虽然还不能称为是专业的战舰设计师,甚至连工作的经验也仅限于少有的实习,但好歹也是一个专业人才。
王学谦在心中暗暗比较,能够在美国高薪招来的人才,也不见得会比邢契莘好多少。想到这些,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老卫,寿农还在福建?”
“在什么福建啊!来上海了,被海军的一群刺头,祸害的不成,躲到上海来了。这不,求我上门,想要活动一个江南制造局的职位,设计战舰这辈子都不指望了,但是设计民船他也不是外行不是?好在江南制造局每月发工资,总好比在福建,靠典当度日吧?”卫挺生宛然成了留美学生,驻上海职业介绍所所长。
“他混得这么惨?”
原本,王学谦听着郑华的遭遇,已经觉得够倒霉的了。
堂堂工程学博士,竟然还要靠着送礼巴结上司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更离奇的是,郑华当初连送礼的钱都没有了。
而邢契莘还要靠着典卖家产过日子,那还能过下去不成?
不过,仔细想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按理说,北洋的政府管不了马尾军港,但是福建的李厚基能不管吗?
在民国,军阀手里有海军和没有海军,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李厚基要是手里有两艘战舰,别看中不中用,只要能够冒黑烟,吓唬一下人,在头衔上就加一个海军司令,要是再弄来一两架飞机,那就更了不得了,海陆空三军司令的头衔是妥妥的。
这时候,他能放邢契莘这样一个造战舰的人才走,虽然造战舰想都别想,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但是修理战舰的人才,肯定需要吧?
想到这里,王学谦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卫挺生好像隐藏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眼神不由的多了一份犀利,冷冷道:“老卫,你给我打马虎眼了吧?”
卫挺生也是眼皮一跳,心中不由的暗叫;不好。
嬉皮笑脸的说道:“我是怕你知道了情况之后,会对他有看法。毕竟老邢不过是一时糊涂,再说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他也没从这里面拿好处。”
“说吧,是不是因为江南制造局也因为这个原因没有用他?”王学谦叹气道,江南制造局早就没有在盛宣怀的手中那么兴旺了,但是凭借在民国最一流的制造水平,还有机器设备,在国内也是非常具有竞争力的。尤其是在造船上,在一战的时候,甚至还接到过英美的订单,建造万吨级别的巨轮,并顺利交货。
继续专业人才的船厂,会放着邢契莘这样的专业人才走?
要是没有一点内幕,可能吗?
卫挺生苦笑道:“其实老邢也是无奈之举,福建的马尾船厂。设备都是三十多年前的,工人走的走,老的老,也没多少人了。开工造船是不可能了,只能平日里做一些维修的工作。但是海军不给钱,福建督军李厚基也不发饷,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干活吧?老邢也是一怒之下,把船厂的一些设备卖掉了,都是一些只能当废铁的设备,可没想到触怒了李厚基,只能来上海了。”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王学谦点头道。
卖设备发工资,这在民国很多洋务运动时期留下的工厂中非常普遍,就像是汉阳钢铁厂,在没有军械订单的时候,也只能想这个办法。
卫挺生苦笑道:“谁让他上面没人呢?原本也不是多大的事,最后弄的,连江南制造局都不敢要他。前两天还在我家里嚷嚷着要改行呢?”
“下午,我要见他。”王学谦点头道。
“谁?”卫挺生突然一喜道:“你说是见邢契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