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陈布雷有些羞于出口,毕竟王学谦是他的雇主,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办事的人,而且站在他的立场,王学谦对他有知遇之恩:“君子以信义为本,以诚信交天下……”
“这适合在政治中用到吗?”王学谦毫不留情面的打断了陈布雷磕磕绊绊的述说。这种做法很少在他们的谈话中出现。
陈布雷的眼神有种迷茫和不解,难道他错了吗?可是政治,确实让他有种无力感,不是因为想不明白。不够聪明,而是他真的不懂。
王学谦这才说道:“站在我的立场,卢永祥要是大军如摧枯拉朽一般,将齐夑元赶出了江苏。那么坐拥两个省的实力,我也就失去了和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王学谦顿了顿,继续说道:“而徐国梁在和我接触的过程中。故意隐瞒了他和齐夑元的关系。卢永祥的军火是我卖给他的,要是让卢永祥知道,我竟然还在将军火卖给齐夑元,你知道后果将会是如何?好在卢永祥并没有选择破裂,而是用暂时的安抚,来消解彼此的裂痕,但将来如何,就很难说了。将来,我们就可能成为卢永祥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是否还能容忍宁波的壮大,就很难说了。”
“但为什么又要将徐国梁的合同履行完呢?”陈布雷不解。
王学谦冷笑:“这是站在商人的立场,如果没有诚信,商人的生意是做不大的。他可以隐瞒交易的真想,但站在他的立场,他没错。而我,即便知道了真相,但这不是拒绝履行合同的原因。再说,他可是拿出的真金白银,没人和钱过不去。”
陈布雷的脑子彻底乱了,王学谦一会儿说诚信,一会儿说谋略,一会儿又说钱,这让他非常迷茫,到底他看到的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王学谦。在心里一再的祈祷,王学谦今后不要步入政坛,不然的话,他可真帮不上多少忙了。
不得不说,段宏业和卢筱嘉的关系,比外界传言的要好得多。
更何况,眼下的局势,卢永祥已经是‘段系’的最后一杆大旗,一旦卢永祥倒下了,皖系就将彻底退出民国的政治舞台。动江浙战争,卢永祥也是受到了段祺瑞的大力支持,甚至动用了部分段祺瑞转让铁路的款项。这是压箱底的钱,也就是说,段祺瑞认为这是一次机会,一次能让‘直系’军阀由攻转守的机会,他决定用政治豪赌一把。
在一接到陈布雷的暗示之后,立刻通知了卢筱嘉,而原本已经准备上火车的卢筱嘉,立刻改变了行程。
一个多小时之后,卢筱嘉心急火燎的出现了段宏业的家中。
而刚刚把姨太太接来上海的段宏业,却故意把人支开了,只留下了自己。随即,他把从陈布雷哪里听到的消息,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卢筱嘉。
卢筱嘉听完之后,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段哥,好在你收买了王学谦身边的人,不然我们可就要被他坑苦了。”
段宏业一脸的忧郁,心说:王学谦身边的人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
他摇了摇头,这才开口:“小嘉,你想多了。他身边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收买的。而且,无缘无故的王学谦的秘书也不会讲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我总觉得,这好像是王学谦故意让他来告诉我的。然后再由我转告你,或者叔父。”
“故意说的?”卢筱嘉吃惊的站起来,惊讶的看着埋头苦想的段宏业,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王学谦不当忙告诉自己,而是让另外一个人跟自己说?
虽然段宏业也不算是外人。
可总是让卢筱嘉的心里非常不好受。叫嚷道:“我当时就在他的公馆里,他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是信不过我还是咋的?”
段宏业一下子都明白了,王学谦要是当面告诉卢筱嘉的后果,很可能他的家都要被卢筱嘉给砸了。
告诉自己,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段宏业觉得,他应该给王学谦说几句好话,至少王学谦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现在很可能子高也是被徐国梁摆了一道,当时没有现,现在回过味来,这才来提醒我们。毕竟,他的利益,和我们是站在一起的。”
“这家伙也会被人摆一道?”卢筱嘉忽然间有种幸灾乐祸的暗喜,随即恶狠狠的叫骂道:“徐国梁这老小子最不是东西了,早就想要干掉他,这次小爷绝不轻饶了他!”
段宏业虽然也想让徐国梁倒霉,可他和卢筱嘉怎么可能在人家的地盘,给位高权重的徐国梁造成威胁?
自觉不可能的段宏业无奈的摇摇头,心中也生出一股无力感。皖系要不是走下坡路,哪里会对一个小小的警察厅长束手无策?
可话又说回来,在上海这个非常敏感的地区,徐国梁又是多年经营。
动用武力是绝对不现实的,想要让徐国梁对他们的威胁彻底解除,办法确实不多。暗杀或许是一个见效最快,但风险也是最大的办法,而眼下江苏的军队和卢永祥指挥的浙军,正在前线打的如火如荼,这个当口,暗杀一个权势人物,是否妥当?
想了想,段宏业还是决定劝一下卢筱嘉:“小嘉,叔父让你办的事情,你都圆满完成了,眼下你最好回苏州。把消息带回去,而不是想着如何让徐国梁难堪,再说了,即便齐夑元有徐国梁的帮忙,我相信最终取胜的还是叔父。”
“这是当然。”卢筱嘉还不死心道:“既然王学谦被徐国梁摆了一道,那么我们请他帮忙,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段宏业已经无语了,一只手遮住了脸,显得极其无奈。他的这位弟弟,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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