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虽然符合征兵的年龄,可即便是城里的黑狗子,都不要这样的货,嫌埋汰人。
老宽头紧张的看了一下周围,这才用力在来人的脑门上拍打了一下,低声呵斥道:“小兔崽子,你懂个屁啊!在村子里,我的话能有三叔公的好使吗?三叔公的编排,你小子都敢在背后胡咧咧,你不想在村子里待下去了?”
“可他老人家说的那是什么好主意,都老糊涂了。这拉壮丁的,要是军官不喂饱,还送20人,就是把全村的青壮都送出去,别人也不见得会高兴。”
“你小子懂什么?”老宽头无奈道:“我能看不出来?可送壮丁,少不了要得罪村里的老少爷们,街里街坊的。到时候让哪家走,哪家留,可是要被人怨恨一辈子的。三叔公辈分高,有他在前面,我也不至于蹲个茅厕,都有人往粪坑里扔石头。”
“叔,要不让我也算一个吧?”
“你?”老宽头迟疑的看了一眼他的这个侄子,忽然瞪眼道:“你小子捣什么乱啊!”
“叔,我不想在村子里待下去了。”西瓜头沮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脚,落寞的眼神中,闪着泪花:“叔,这些年,我在村里过的憋屈啊!大人都不说了,连小孩子看我都像是见鬼的模样。多少年了,连一门媳妇都说不上……”
说话间,西瓜头坐在地上,干嚎了两句。
这让老宽头颇为不耐烦。他这个侄子倒不是自作孽,也没人害他,长相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长的是凶神恶煞,鬼神不近的模样,以前腿脚好的时候,是给人做‘斩穴’的活计,说‘斩穴’有点高深了。其实就是给死人挖墓穴,自从腿断跌落墓穴,断了之后,更是一副鬼上身的模样,人见人怕。
别说给他说一门亲事了,连老婆娘见他的这个侄子。也都是吓的捂着胸口,一阵害怕。
老宽头无奈,谁让这侄子是他大哥的香火呢?也知道这孩子的心已经伤透了,不能说重话:“你想出去闯荡也是好的,可是跑码头的活你现在也干不动,等腿脚好了,再出去也不迟。”
“叔。你就多心疼一些我,我这腿脚呆在这穷乡僻壤里还能好吗?我听说大城市里的洋大夫,能活人尸骨,本事一个个都大的很。兴许去大城市,才能治好。叔,要不你和那几个记者说说,让我跟着去大城市,我给他们当牛做马?”
西瓜头倒是一点也不见外。扯着老宽头的褂子,不肯松手。
这让他烦闷不已,他心说,要是他能和记者攀上关系,他还用得着这么怕这怕那吗?
他只不过是在李文书哪里,听说了记者的厉害,作为一个保长。需要在村民中维护自己的高大形象。平时主要的手段的就是吹牛皮,老宽头意思图着嘴上痛快,就吹嘘,他和那些大城市来的记者多么熟悉。对方是如何的佩服自己之类的话。
总是,有利于他拔高形象的,他不遗余力的描述,至于会妨碍他在村民中权威的话,他就闭口不言。
老宽头在安顿王学谦的时候,来过这个跨院。
这是他在王学谦等人住进去之后,第二次来到这个跨院,和第一次的心态不同,这次老宽头显得脚步稳重,并不如前一次那么慌乱了。
“王少爷!”老宽头低眉顺眼的躬身行礼,将头上的草帽拿在手里,贴着胸口放着。
让老宽头诧异的是,王学谦一如既往的客气,就像是在路上那样,脸上总是带着温和如春的微笑,却让他有种心底发毛的惊悸:“老款头,我不是说过么,叫我小王就行了。”
老宽头刚想要坚持几句,可没想到,王学谦也就没有打算和他转弯:“老宽头,看来大家对选举的事非常积极,你看,我刚说让大家推举候选人。这不,大家都忙着去推举候选人去了。”
老宽头一听这话,顿时气坏了,梗着脖子,凶神恶煞的大骂道:“这帮吃饱了就折腾的老娘们,这是要造反啊!”
“老宽头注意影响,好了,我正有事找你。”王学谦脸上表情似乎不耐烦的打断了老宽头的牢骚。
接着说:“这眼看着选举将如期举行,可是场地,组织人手都需要安排,你来了正好。你是村子的保长,按照过渡时期的选举办法,你已经是后天选举的直接候选人,恭喜你,老宽头。你在群众的基础是很好的,大家都非常支持你。对你竞选的呼声很高,很有可能成为上溪村第一任村长,一定要心里装着老百姓,为人民办事。”说着说着,王学谦差点把自己给逗乐了,眼前的这老头,确实难以对付,可真要掐住了对方的七寸,也就是随你拿捏的境地,扑腾不起浪花来。
说完,王学谦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等到老宽头一脸的呆滞,一脚高,一脚浅的,从院子里离开,朱子兴这才幸灾乐祸的放下手中的《促织经》,坏笑道:“子高,你这不是糊弄老实人吗?”
王学谦故作姿态的耸了耸肩膀,无辜道:“我可是非常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