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大部分人的生意中都多少跟纱厂有些联系,做棉布生意的顾叔美仰起头,惊喜的问道。对于原料需要大量采购的纱布厂来说,棉花的价格直接制约着工厂的产量和订单。加上国内只有少数几家工厂,比如大生纱厂有棉花基地,其他工厂都要通过各地的棉花商人收购,所以对棉花的价格极其敏感。
孙铁卿扭脸怒道:“跌个屁,涨了。”
“那你高兴什么劲?你又不是张謇,棉花涨价,他卖棉花挣钱;棉花下跌,他织布挣钱。今年的棉花价格要是再持续上涨,我看你的工厂怎么开工?”顾叔美无缘无故被孙铁卿抢白了几句,脸上有点挂不住起来。
“谁还有心思开工厂,趁早倒闭算了。”孙铁卿脸上微微一顿,随即大手一挥,似乎他多有钱似的,其实最大的产业也就是一家纱厂而已。比不得范季美等人,有银行,有工厂,实力雄厚。
顾叔美当然不信,舔着脸媚笑道:“孙哥,你那工厂要是不办的话,让我接手吧!正好我想要开一家分厂……”
“呸……躲一边去,想夺老子的产业,等老子蹬腿闭眼之后,你好意思夺你侄子的产业,就去。”孙铁卿说的好好地,可是一听顾叔美连自己的产业都动了心思,做怒发冲冠状。
范季美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个老朋友之间的调侃,问道:“老孙,别藏着了,说说《大公报》上刊登了什么消息,你开心成这幅样子?”
孙铁卿这才想起来,他来的目的,把报纸摊开,在头版上赫然几个印刷体大字。
“经营混乱的交易所。”
下面是通篇政斧饬令: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在开办之初,不仅无法为本国资本筹措生产发展资金,反而交易混乱,各种金融物品缺乏有效的监管,证券市场极其混乱。持续下去,有让民众失去对我国商人之信心,所以特令整改,另外,借鉴美国、英国、法国等地的证券交易所的现状,决定将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交易金融产品中,股票和债券剥离出交易所,另筹办上海第一证券交易所承办两项业务。
**九年,政务院。
接下来就是一长串的名字,财政总长,农商总长等等
顾叔美还在不解的时候,范季美却纳闷了:“这个《上海第一证券交易所》是什么来头?”
“妈的,被截胡了。”连脾气不错的尹韵笙大怒之下,粗口随之而出。
张慰如随即脸色变得惨白,他们这些天还在做着美梦,想着他们拿到证券交易所的批文,没想到的是,却被人捷足先登了。抬头看了一眼孙铁卿,眼色死灰道:“你知道这个《上海第一证券交易所》是谁办的吗?找个机会我们去拜访一下。”
“我们啊!”孙铁卿急道,他急忙道:“就是一周前,我们在大华饭店吃饭的时候,签订的那份协议。你们忘记了?”
“可我们商量的时候不是叫《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吗?怎么改名字,连我们都不知道?”范季美反驳道。
“报纸总没错吧?”孙铁卿拿着报纸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说:“你们看,张慰如,范季美,孙铁卿,还有那个谁谁谁,不都在上面吗?当时签订协议的时候,我们是商量过,但是姓王的可没跟我们商量,协议都是他的人写的,我们不过是把名单报给他了。你们说这个生意我们做不做?”
做啊!傻子才不做。
几个人心知肚明,这种机会是他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论影响力,他们几个人不过在上海滩上有些小名声,根本就无法跟浙江财团中的虞洽卿等人相比;论财力,浙江财团的四家银行,股本都是百万以上,储金更是数千万之巨。他们手上的这点钱,根本就不够人家看的。
要不是王学谦走通了段祺瑞这条关系,他们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顾叔美狐疑的凑近看了一眼报纸上的小字,还好,他的名字赫然印在上面,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瞪眼道:“孙铁卿,我的名字在报纸上明明就有,从你嘴里出来怎么就变成了那个‘谁谁谁’了,这不是埋汰人吗?”
“我知道你是个低调的人,所以就投其所好,没想到马匹没拍成,却让你落了埋怨,我冤枉啊!”孙铁卿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打嘴仗的时候,也是眉开笑颜的。
反倒是张慰如有些担心的皱起眉头,小声嘀咕道:“签协议的时候,王学谦可是要了60%的股份,对于我们来说?”
言下之意,份额太小,有沦为给他人做嫁衣的下场。
范季美倒是没这么多想法:“你们可想好了,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要是我们退出了,他可就吃独食了。要是将来他真的发了大财,金山银山都是王学谦的,你们气的过。”
孙铁卿恶狠狠的咬牙道:“不行,不能让他太得意了,我们也加入。不过得立个章程。”
“当时签署协议的时候,留下了20个名单,是发起人的名单,合同上都空开着,这是一个漏洞,不如我们把追加资本金让王家那小子知难而退。”顾叔美转眼就想到一个计策,不过需要大家的认可,他一个人说了可不算。
张慰如点头道:“增加资本金确实是一个办法,而且不能少了,王家以前是做缫丝生意的,现在不做了,但是比南浔的几个大户一点也不弱。不能小觑。”
“那么资本金就定在1000万,这样还能压住虞洽卿一头,你们觉得如何?”顾叔美手里头有些闲钱,不然他也不会有心思扩张纱厂。不过1000万的资本金,光筹集就需要不少人伤筋动骨,这个计策等于是七伤拳,没把人打死,自己先受伤了。
但是证券行业的火爆,已经到了一个让人疯狂的地步。
张慰如等人略微一想,手上还有不少名额空着,到时候拉来投资人,大家一起干。等到把王学谦挤走了,他们几个把资本金再降下来,或者干脆,把钱抽调出来,也是一样的。
“孙兄,你觉得呢?”
孙铁卿嘴角有些发苦,他的身家可比不过其他几位,按照约定,他要认购5%的股份,按照资本金1000万总股本,他一家就要拿出50万来。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除非把工厂抵押给银行,不然无论如何都是没办法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的。
不过商人的天姓,让他绝对不忍心放弃这次发财的机会。咬着牙,最后才决定:“1000万就1000万,我是要典卖家产了,你们可要想好,万一要是将来谁的工厂周转不灵,我们几个可都帮不上忙了。”
范季美也不无担忧道:“企业银行原本倒是可以成为几位的助力,但是我怕这个王学谦到时候真的把铁路也拿下来了,到时候我和张兄两人就要吃下10%的股份,两年内,我的银行都不需要为贷款的事情而担心了,可周转上……”
“老范,我知道我孙铁卿的资本不如你雄厚,但你也不用这么打击我吧?”吃不下铁路股份已经让孙铁卿耿耿于怀了,谁都知道,铁路股旱涝保收,是最稳妥的投资。
张慰如见几个人的意见都统一了,开口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我看就今天我们先定个协议,40%的股份这么分,余出的找投资人都定好章程,免得以后大家因为生意,连朋友都做不成。”
“张兄,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是连一点意见都没有。”
“对,除非王学谦拿出600万本金来,不然这个生意,嘿嘿……”
几个人凑近脑袋密议着,反倒是王学谦颇为轻松,自从月亮进入跑马场,矫健的身子,让人吃惊的爆发力,纯正的赛马皇帝——‘蚀曰’血统,一下子让跑马协会的洋人吃惊的说不出话来。随后,总会决定将王学谦吸收入赛马协会,于是乎,想要前来配种的协会会员络绎不绝。当然他也成了跑马协会第一个华人会员。
为此王学谦也是烦不胜烦,不过能够在闲暇的时光,骑着宝马良驹在马道上跑一圈,倒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转过弯道,王学谦看到陈群正匆忙的跑过来,于是驾驭着月亮,靠到栅栏边上,居高临下的问:“你怎么来了?”
“先生,京城急电。”陈布雷举起手臂,将电报递给了王学谦,羡慕的看着如同黑缎子般漂亮毛发的赛马。
王学谦摊开点报纸,随即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点报上只七个字,也没有署名:“戳已盖好,在路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