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珍怔怔站在原地,凝望方稚桐挺拔的背影。
自来都是落井下石者众,雪中送炭者稀,她与他虽说不是素昧平生,也算不上熟识,但却是唯一在这时伸出援手的。
亦珍垂睫看着自己手中盛着两丸安宫牛黄丸的荷包,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他的这份情,她到底还是欠下了。早前他送她的活血化瘀祛痛养颜的膏子,她还能凭茶水点心还了他的人情,可是这荷包里的丸药太过贵重,她又如何还得起他?
“秀……”招娣立在亦珍身后,讷讷地轻唤。
亦珍捏紧了手中荷包,抬头对招娣道:“走罢,我们医馆请大夫。”
亦珍往慈惠堂请了大夫回家,将方稚桐丢下的安宫牛黄丸给钟大夫看。
钟大夫接过锦盒,揭开盒盖,细细看了看上头蜡封上的三处金印,随后朝亦珍点了点头,“这是帝三十年厩同仁堂所出的安宫牛黄丸,以老蜜炼制,裹以金箔,已有十年之久,给令堂用是再好不过的。”
又内室为曹氏号过脉出来,指点亦珍舀人参汤将一丸安宫牛黄丸化开了,一小勺一小勺,细细地给曹氏喂下。
又叮嘱亦珍,佐以他开的方子,好好调理,再不可教曹氏忧虑操劳,虚耗心神,许能将养过来。
“多谢大夫。”亦珍深深敛衽一礼。
大夫摆摆手,“秀不必多礼,还请秀保重身体,才能好好照顾令堂。”说罢收了药箱,自出了门回医馆了。
亦珍便守在服下参汤化的安宫牛黄丸的曹氏身边,果然到了下晌,药便起了效果,曹氏身上的烧慢慢退了下。到晚间亦珍与汤妈妈伺候曹氏进了一点粥汤,正与招娣合力,打算给曹氏略略擦洗,换一身干净衣服时,曹氏缓缓睁开了眼睛。
“……珍……”
曹氏声音喑哑微弱,然听在亦珍耳中,简直如同天籁。
“娘亲”亦珍喜极而泣,“您醒了”
曹氏睁开眼睛,视线迷迷蒙蒙,女儿的面容如同一幅模糊不清的画,映入她的眼帘。她的神智有些模糊,想抬手摸女儿的脸,却发觉自己使不出一点力气来,“……珍儿……”
“娘亲。”亦珍看见母亲的手指动了动,连忙伸手握住了曹氏的手。曹氏一时间有行惚,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下子病得躺在床上动不了了。
“女儿先伺候娘亲擦洗换衣,有话留待稍后慢慢说。”亦珍担心筹来的热水凉了,便在母亲耳边轻轻说。
曹氏觉得自己渀佛睡过了漫长的岁月般,浑身无力。只说了几个字,便累得又闭上了眼睛。
亦珍赶紧亲自绞了巾子来,给母亲趁热擦了身,换上干净衣服,又将下头垫的褥子床单悉数换下来,叫招娣抱到后院泡在浸了澡豆的大木盆里。
随后又取了竹篦子来,细细地为曹氏梳了头,将一头长发散在脑后,勒上抹额。
曹氏闭着眼睛,感受女儿的手舀着篦子在她头上来来回回地梳理,昏睡过前的事慢慢一点第一滴,重新涌入脑海。她睁开眼,勉力抬起手,捉住了亦珍的腕子,“……珍儿……不能……答……”
亦珍覆住了母亲的手背,轻而坚定地对曹氏道:“母亲放心,女儿没有答应。”
曹氏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任亦珍扶着她躺好了,蘣她将被子细细盖严实。
“母亲安心歇息,女儿晚些时候伺候母亲吃药。”亦珍将曹氏的手放进被子里,在一旁绣墩上坐下,靠着床架子,闭上眼,教自己忙中偷闲,盹一小会儿。
母亲的心思,她懂。所以她宁可只抓大夫开出来的汤药,慢慢喂给母亲吃,也不愿意自甘为妾,换来谢家的施舍,救眼前之急。否则她便是舀那丸药救了母亲回来,母亲事后知道,怕是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身体又如何能好得起来?
到时候,岂不是救命药,堪堪便成了催命符。
母亲的坚守,亦是她的坚守。亦珍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
待亦珍小憩片刻,睁开眼时,汤妈妈已端了药碗,正在喂曹氏服药。见亦珍望向曹氏,汤妈妈侧头以肩膀印了印眼角,“秀醒了?夫人精神头好多了,还嘱咐老奴,别叫醒秀呢。您看,夫人药已经喝了大半下了。”
亦珍见母亲果然半躺半靠在床上,就着汤妈妈的手已经将一碗药喝下大半,心间一松。大夫说过,若服了安宫牛黄丸下,能醒过来,一时便无大碍了。只是总要仔仔细细地调养,才能略有起色,总不如早前那么健朗了。她抿了唇,微微一笑,心道自己的打算,等母亲好一些再同母亲说罢。只是也不能拖,需得先慢慢布置起来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了儿子,今天带他出门踏青,所以下着大雨也要。
他为了能空出一天来,前天默写到半夜十一点,哭着睡的。心疼,也气自己,不给他默不就行了?考试分数算个p?可是,在唯分数论英雄的当前,我没办法向整个教育体制挑战,只能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