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姐儿坐在亦珍身旁,悄声指点,“那个穿翠绿色衣裳,戴粉色宫纱头花的,是云间书院山长的女儿,听说已订了亲……那边着鹅黄褙子的,是悬壶医堂费神医的女儿,据说发誓要继承神医的衣钵,终生不嫁,县里好些个才子慕名自愿招赘……啊,费小姐下首坐的,是天泰银楼的卫二小姐呢……”
英姐儿往人堆里望了一眼,发现佘大小姐今日请的,都是非富则贵人家的千金小姐,饶是爽朗如她,这时也隐隐觉得自己擅自叫了亦珍来,仿佛有些鲁莽了。
倒是亦珍心平气和。她本就是陪客,贸然前来,其他小姐争奇斗妍,也与她无关,她只消旁观就好。
待人都到齐了,宾主落座,佘大小姐以银勺儿轻轻敲一敲面前的荷叶纹犀角杯,“初娘今日设席扫室以待,多谢各位赏光莅临,初娘不胜感激。初娘吩咐厨下,略备酒水茶点,稍后一边赏花,一边宴饮,还请各位不要嫌弃。”
在座的千金小姐们纷纷道:“初娘实在太客气了。”
不一会儿,佘家的丫鬟婆子便依次将酒菜茶点送上。
酒是装在玉瓶里的端上来的,隔着清透的玉瓶,隐约能看见里头琥珀色的酒液。斟酒的丫鬟才一揭开玉瓶上的软塞,便有一股子芬芳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佘初娘轻轻一笑,“这是用去年采的金桂,并与玉盘接得的二十四节当日的无根水,盛在坛子里埋于金桂树下,一道釀成的桂花酒。拢共才得了这么一瓶,今儿便取出来,与各位姐姐妹妹们饮了,才不负其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的美名。”
佘家的丫鬟又送了一道清风饭上来。
佘大小姐轻笑盈然,“家父新请了位从京中来的退任疱人,伊带了不少京中最时新的的吃食。这是以水晶饭、龙眼粉、龙脑末、牛酪浆调和后,放入金提缸里,垂下冰池冷透,专在大暑天食用的。请诸位小姐尝尝新鲜。”
说着取了小碟里的象牙柄银勺儿舀了一口,提袖掩面送进口中去。
诸位小姐自是学了她的样子,纷纷尝了,并大加赞叹。
“极清凉爽透。”
“很是浓郁香甜。”
“这味道以前从未吃过,真是再美味不过。”
亦珍也浅浅地尝了一口,便放下银勺。这冰镇过的牛乳点心,在闷热的梅雨天吃,的确是再沁凉清爽没有的。只不过在座的都是娇养在闺阁内的女子,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脾胃怕都弱得很。这要是一碗冰镇的吃食用下去,过不久非得闹肚子不可。
不过在座的小姐们不知是吃不惯京中时新的吃食,还是家中教养习惯之故,都只小用了几口,便纷纷停了下来。
佘初娘也见怪不怪,微微一抬手,丫鬟便将清风饭撤下,另送了酥油泡螺上来。
“今日久雨初霁,园中花木葱茏,有酒有茶,岂能无诗?不如我们一边饮桂花酒,一边行酒令罢。”
众女纷纷称附和,也有人微微撅嘴,“那妹妹今日岂不是要醉在当场了?”
周围一众小姐便哄笑起来。
英姐儿也趁机扯了扯亦珍的袖管,“珍姐儿,酒令你可行得?”
亦珍微微摇头,“倒是从未行过。”
英姐儿有些歉然地低声对亦珍道:“我只想着教你陪我一同来赴赏花宴,倒忘了佘大小姐最爱做这些附庸风雅的事……”
她便是不爱有事无事同一班娇滴滴的大小姐凑在一处,文绉绉吟诗作对,这才对这些邀约能推则推。
亦珍浅笑,“无妨,我先看看其他人是如何行酒令的,应是不难。”
英姐儿闻言,不由得一笑,“珍姐儿最是聪明不过,想必难不到珍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