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话,我就不欺负他。”
蓝桥:……
他走出房间时脚步都是打飘的,勉强明白了,其实沙三也不是真的讨厌他,得罪了他他就要下手杀人,这人只是不喜欢他在主子跟前呆着,见了就忍不住嘴毒挤兑。
可是主子……是他的主子啊,又不是沙三的。
蓝桥觉得头有点晕,脑子好像真变成浆糊了,怎么也想不清楚。
……
这一壶刚刚沏好,温度口味正适宜的茶,小胖子崔晋没赶上,正好便宜了杨暄。
二人对坐口茗片刻,崔俣想起之前:“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面对着这双清澈晶莹的眸子,温暖宜人宛如春花的笑颜,杨暄还是忍不住悸动:“我想说,我——”
一句话还未出口,院外又来人了。
“崔俣——崔俣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这次是张氏。
杨暄差点捏碎手里茶盅。
张氏经历挫败,一次次自救不成,手中财产全部冻结,连儿女吃饱穿暖都保证不了,而花姨娘那个贱人,却趁机勾住了崔行,忍辱负重,用自己的私房养着崔行,护着崔行,还给崔行出主意,那贱人到底有几分心机,已经哄的崔行不再进她的房了!
崔行哪怕那处废了,再也弄不出孩子来,也是男人,是一家之主,别的地方不说,家里这一亩三分地,全部他说了算的!内宅主母,没了男人支持,早晚也会被架空,什么都拿不到!
张氏这次是真想清楚了,是她眼瞎,没看出曾经不屑一顾的小庶子能有如此出息,是她蠢笨,没第一时间过来及时止损。她不是不要脸面,可事急从权,只要能拿回以前的东西,就是把脸送到别人脚下踩,她都不在乎!如果能博得崔俣善心,帮扶一把,她更是什么都有了!
遂她没一点犹豫,来求的心真真切切,后悔是真的,眼泪是真的,不敢再起欺负崔俣的心,也是真的。
可惜崔俣并不像她想的一样,年少心软。崔俣房间里还有杨暄,对她的出现十分恼火,恨不得摸出袖中匕首将她切了。
当然,人是不能切的。杨暄看着崔俣脸色,大略猜到了他的心思,冲张氏残酷一笑:“想好好过日子,想吃饭穿暖?好啊,把你手中东西全部交上来!崔家产业,崔行私库,你的嫁妆,统统交上来!”
张氏一僵,差点跪下磕头:“这些是我安身立命之物……”
“它们现在让你安身立命么?”
张氏紧紧咬唇,要不是崔俣插手,这些怎么会动用不了!
杨暄目光一斜,颇为恶声恶气:“自己的东西保不住,还怪上别人了?”
张氏赶紧低头:“不敢……”
她一面低头,一边心中急思。得罪崔俣这么狠,她也没想着道个歉就揭过,总得付出点什么。崔俣要钱,要地位,她都给,只要崔俣不要属于嫡长大崔硕的资源,不要她的嫁妆,什么都好商量。甚至她可以多给一些,只要崔俣高兴,愿意站在她这边。
“我不要你的嫁妆。”崔俣哪会猜不到张氏想法?他一点也不想要崔硕的东西,那些,他全都看不上,他自己能谋来更多,更优秀的。他也不想看到张氏的脸,这个人本性深刻,断是不会改的。
照他最初性格,行事风格,他会把家里所有人搞死,再把这个家搞垮。可是现在……他改了主意了。
“我要你手里,除了你嫁妆以外的所有东西。”崔俣缓缓啜着茶,表情相当冷淡,“你也别跟我这演戏,没用的。愿意,你就把东西清点好,一样不落的送来,差一样……我想你能猜到后果。不愿意,就端着架子回去,看着花姨娘与我父亲恩恩爱爱……”
张氏突然手指攥紧,被帕子勒出一条红痕:“花姨娘……是你的人?”
崔俣一脸‘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蠢的时候’的冷笑:“是与不是,有何区别?”
张氏茫然。是啊,是与不是,有什么区别?崔俣既有那样能量本事,自然是想让这个家里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允许花姨娘巴着崔行跟她闹,花姨娘就是他的人,他若改了主意,花姨娘就什么都不是。
张氏明白过来,立刻点头道好:“我马上去理帐,不消一日,就能交付于你。”心中还暗自庆幸,好歹没有都拿走,把嫁妆留给了她。到底是少年人,心软。
她却不知,崔俣心中早有打算。抢占女人嫁妆,不是什么好名声,他才不会干,他一向喜欢里外兼得。他不可能放过张氏,他不要张氏嫁妆,但张氏自己经营不善,把嫁妆赔光,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崔俣话不多,杨暄便替他威胁张氏:“以后记住了,乖乖听话,不会少你一口饭吃,若再敢折腾……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张氏连连点头,飞速回院子整理账本,早一点交给崔俣,她好早一点恢复以往的正常日子!
她走后,杨暄指尖轻敲桌面:“你真准备放过她?”
“怎么可能?”崔俣笑了,“我早写信给范灵修,请他帮忙挤兑张氏铺子,你且看着,不消多久,她的嫁妆,一丁点也留不住。”
见杨暄表情微顿,他给他续了杯茶:“原来你觉得我那么好说话啊?”
“也不是,”杨暄想起蓝桥给他写的那些信,从手下那里听到的张氏消息,不由皱眉,“这妇人不是什么好的,你为何留着她?”除了不是更好?
崔俣笑了。
“很多时候,死比活着容易多了。让那些瞧不起自己,轻贱自己,高高在上的人跌落凡尘,看着自己脸色过活,觑着自己脸色讨好,自己高兴,她们才有一口饭吃,自己不高兴,她们就跟着遭殃,一辈子摆着笑脸,却心苦如黄莲……你不觉得,这感觉很爽么?”
他看着张氏远去背景,眼睛弯起,笑的像个狐狸:“只要我不倒,这些人就得乖乖的听话,任我摆布!而我这样聪明的人……是轻易会倒的么?”
他看向杨暄,眼梢微翘,眸底生辉,阳光洒在他侧脸,气质缥缈,如珠如玉,不似凡尘。
杨暄心尖一颤。
这人……果然是个黑肚皮,披着兔子皮的恶狐狸!
可是这恶狐狸好耀眼好好看,甚至还透着好好闻的味道,任谁在他面前,都不会讨厌!
杨暄舍不得移开眼睛,定定看着崔俣,都不会眨眼了。
好想……好想……
这样可爱的,狡黠的,偶尔露出小尖牙咬人的兔子,必须留在他身边,不准走不准跑!
他不允许!
崔俣眼梢微垂,双手交叉,心底过了一遍自己想法。张氏手里的东西,崔家的一切他要拿过来,张氏傍身嫁妆也会换个壳子拿到手,届时自己留一部分,从范灵修那里借个行家里手帮忙经营打算,另一部分……主要是张氏嫁妆那一部分,交给崔盈。
崔盈小小年纪,已颇有大将之风,内宅管理不在话下,小姑娘父母早逝,傍身的东西不多,再有祖母照顾,所得也有也有限,不如就让她帮忙打理产业,产业积年所得,就留与她做嫁妆,她不但能通过这些练练手,也能手头宽些,照顾好自己和弟弟。
将来崔硕崔佳珍嫁娶……看张氏她们一家子表现,让他满意,他就不让大家丢脸,让崔盈好好操办,大家面子上好过,要是不满意,得,什么也别说,治人法子有的是,不能嫁娶的各种理由也多的很。
崔迁那里,其实不用他经营关系给钱财,崔迁反倒要巴结着他,给他送礼送钱。只要他外面的关系网还在,崔迁就不敢小看,还会帮着他,带动族人一起,压着崔行张氏。
手里没有银钱,内外库里的东西不让动,族人下人们看的都紧,张氏四人会同之前数日一样,连置当的东西都没有。当她们没有钱财,在家中又失了地位,甚至连饭都吃不饱时,很多下人,也能路过踩上一脚。
可以想象,这样的日子何等水深火热。别人水深火热许是一时,他们……恐是一辈子了。除非彻底大彻大悟,做了什么事,让崔俣非常满意。
如此,家里的事算是全部理顺了,不出意外,他无需再记挂,可全副身心帮杨暄理事拓展事业,有崔迁掌着崔家,崔盈帮忙,他与杨暄在外面有什么事,还可借族中力量遮掩……
把人弄死,换个不知根底的进来还得再查,把家弄残,还得重新造个舒适环境,不是做不到,费点力气是肯定的。现在多好,样样都顺心呢……
崔俣思前想后,觉得没甚疏漏,刚想同杨暄说说,却见杨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墨染剑眉斜飞入鬓,狭长眸底云翻雾涌,似有什么不得了的想法,比他还激动。
崔俣愕然:“怎么了?可是此行出了什么事?”
杨暄回神,连连摇头:“没有。”还知道倒把一耙,“见你想事入迷,有些好奇。”
“哦……是为了家里的事。”崔俣顺便把想法同他说了一遍,“你觉得怎么样?”
杨暄颌首:“甚好。”
之后再也无声音。房间里一时特别安静,落针可闻。
阳光正炽,寒风不入,茶香袅袅怡人,明明是闲适午后,品茗谈心大好时机,不知怎的,隐隐有另类气氛滋味,不是暧昧,却比暧昧更让人觉得尴尬。
崔俣摸了摸鼻子,又给杨暄续上茶,想起前事,问道:“对了,之前你好像有话同我说,皆被打断了,你想说什么来着?”
杨暄这次没想说的意思了,静静看着茶盅,轻声道:“没什么。”
“真没事?”
“真没事。”
杨暄心中已有总结。诸事不顺,是因为时间不对!大白天的,都是来往理事的时候,哪能好好说话,尽诉别情?而且也没气氛!他合该晚上再来!
虽已冬月,没有花前,好歹有月下,红炉一围,清酒一煮,没有讨厌的人上门,笨蛋小厮也赶去休息,他有的是时间和崔俣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