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你根本没有所谓的“经历”。”
冷酷古怪的声音像高速电钻一样直接进入殷博智的神经中枢,产生了高爆炸弹轰鸣般的震撼效果:“我们所有人,每一个“姓”殷的人,从生下来就是这样。我们有着相同的记忆,整个思维形态以及发散末世都被强行灌输。看到培养槽外面这些粗大的连接管线了吗?它们是能量供应渠道,也是电子图本在人造胚胎发育过程中的信号联络装置。你曾经认为是现实世界里的一切,都是通过它们进行传输。你永远不会想起这里的一切,因为那部分记忆已经从你大脑里被抹掉。否则……你也不可能去到外面。”
“我们是机械制造的产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这句话仿佛从天而降的巨大陨石,彻底击碎了殷博智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幻想。可是接下来从殷正华嘴里说出的字句,越发令他感到绝望:“我以前的军衔是中士,上个月才积累功绩提升为少尉。你的军衔是准将。这是因为你我的具体供职部门不同,进而导致的差异。我们的主要记忆虽然是灌输形成,却并未颠覆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尤其是军队,战斗部门军官的含金量肯定要远远高于文职部门。新北京基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我们的所有秘密都在地下,但是地上部分也不能放弃。所以,就有一些像你这样的人被安排到外面任职。”
殷博智想起来了:自己好像从未上过军校,也找不到年轻时代的记忆。所有的记忆画面都与自己的办公室有关。从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每天的工作就是批阅文件,发布一项又一项的命令。潜意识当中,“为了家族努力”的念头占据重点,尤其是在人事安排方面,也以这个作为核心。
殷正华的声音仍在继续着。
“我们从一开始就被分类。之所以区分出文官和战斗人员,一方面是因为实际需要,另一方面是因为资源不足。战斗人员的培养比普通文官复杂得多。就拿我来说吧!在培养槽里的时候就已经是感染体。电脑决定了对每一个人工胚胎的营养供应量。但具体区别还是有的。战士永远都是战士,文官却可以通过后期基因修正,以及病毒感染,再次接受新的转换过程。”
“在你的记忆里,一定找不到“母亲”或者“父亲”的概念。其实你错了,我们两者都有。好好看看你现在身处的这个培养槽吧!它就是你的母亲,编号“619”,这里是你从胚胎形态直到发育完整过程中的沉睡之地。这里是地下世界,对你们这些文官必须禁止的秘密,在我们战斗人员来说却是常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母亲,我们都把自己胚胎状态所在的培养槽当做母亲。不要认为这是一种古怪的行为,人活着总要有信仰,以及寄托。否则,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母亲……
殷博智低下头,透过淡蓝色的羊水,看到了位于自己左下方的“619”三个数字。那是贴在培养槽板壁外的数字,也许是某种涂料,非常醒目的白色,标准的印刷体。
这就是我的母亲。
一种非常奇怪,也异常熟悉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殷博智对殷正华的说法表示认可。他觉得呆在这里很舒服,剧烈的头疼也逐渐消缓。那些羊水虽然滑腻,却给自己如同柔软手指抚摸般的温暖。
殷正华侧过身子,指着机械装置释放出来的全息影像,说出了殷博智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话。
“他就是我们的父亲。”
从殷正华口中听到了震撼性消息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殷博智的大脑都有些麻木。尽管如此,他还是对这种说法感到惊讶,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在蓝色羊水中呆呆注视那道全息人像。
“很难以接受不是吗?其实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反应跟你现在差不多。”
殷正华苦笑着:“我们所有人的记忆都是被强行灌输。但是只有进入了战斗部门,而且得到少尉以上军衔的人,才能知道关于“父亲”的相关资料。”
这些话对殷博智毫无触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蓝色全息影像上。殷博智简直无法想象,殷鉴化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竟然会是自己的父亲?
殷博智仍然记得病毒爆发时的那些事情————殷鉴化偷偷摸摸离开京城,带着身边的护卫独自溜出去游山玩水。丧尸大规模出现的时候,殷鉴化被困在了昆明。还好,安排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很干练,通过当地驻军和警察得到了帮助,与新北京基地取得了联系,这才得以安全返回。
就这么一个连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居然会是自己的父亲?
他疑惑地看着站在培养槽外的殷正华,想从对方那里得到否定事实的说法。可殷博智最终还是失望了,殷正华仍在苦笑,脸上充满了无奈。
“你必须学会接受现实。我知道这种事情很难想象,但却是真的。这不是电脑灌输的记忆,而是真正的现实。”
“殷鉴化是整个地下基地唯一拥有生育能力的人。”
“我们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所有姓“殷”的人都是这样。我们与外面那些人,基地地上部分的那些平民不同。构成我们生命的基因很特别,而且无法复制,只能通过“父亲”进行繁衍。你知道,正常的男人每次可以释放出多达几千万颗精1子,其中只有大约五百颗左右符合制造标准。而且,不是所有胚胎都能一次性发育成熟,有相当一部分会在培育过程中夭折。他们甚至连成为生物营养棒的机会都没有,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