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团队核心成员被分派出去执行任务。按照刘天明的命令,今天谁也不准外出,必须老老实实呆在营地里,等候进一步的指示。
女人和两头感染体已经被全部吃光。三具人类尸骸扔在房间地板上,弯曲成排的肋骨非常醒目,却被踢到了墙角,任由蚊虫和蚂蚁对它们产生兴趣。
对于秘密的讨论,从来都是在团队核心成员之间首先展开。
人们忽然发现,再也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
郑小月也没有父母。
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仍然无法想起关于父母的更详细情况。她只知道自己是来昆上学,然后在二十九人民医院上班的外地人,是通过考试来到这个地方,却想不起关于学校和家庭的多余信息。和刘天明一样,郑小月脑子里同样只有关于父母的模糊概念,不知道他们的姓名,甚至连她自己的老家究竟在哪儿都不知道。
怪不得她从未想过回家,也没有在病毒爆发的时候,产生过关于“家人安全”之类的思考。就算偶尔想到类似的问题,也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被其它更加现实的问题取代。
罗宽的记忆就更加混乱。他就没想过什么所谓的家人。经过刘天明的提示,罗宽才悚然猛醒————好像自己关于阔少身份的那些记忆,全部都很模糊。他只记得自己去过很多城市,去过国外,可是仔细思考,又好像哪里都没有去过。还有那些与自己共度春宵的女人,一个个都面目模糊,就像罩上了迷雾,无法看清。
杨庆国把自己的妻子变成了丧尸,他与前妻共同生育了杨悦乐这个儿子。可是,杨庆国没有在脑海里找到关于老丈人那边的任何记忆,也想不起自己的父母是谁。就连杨悦乐,在路上被放逐掉的儿子,杨庆国也想不起来他出生时候的画面,也没有关于杨悦乐幼年、童年时代的相关记忆。儿子就像是突然之间出现在他的身边,只有最后几年的记忆最清楚。
柳凤萍的思维简单得令人发指————除了杨庆国,她的脑海里没有任何一个值得留念的人。
曹新能是矿工,他记得关于挖矿的整个工作流程,也记得自己是矿上的班长,还记得矿长老婆颇有姿色,有着极具诱惑力的******。总之,他的记忆画面只有这些。
廖秋对于那个把自己从黑窝里捞出来的女人印象深刻。可即便是这样,廖秋也想不起来那个女人的具体相貌。他记得一些幼年时代的流浪生活,却想不起来具体的城市,以及经历。很多人和事都变得模糊,隐隐约约好像发生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得了老年痴呆症的患者,分不清楚现实与幻境之间的差异。
关起门来的秘密谈话,进行了整整一个白天。
每个人都在思考,都在极度震撼和难以形容的恐惧中,重新理顺混乱的思维。
“我们没有家人。”
刘天明极力控制着情绪,迫使说话声听起来不是那么沙哑:“齐元昌肯定是察觉了这一点,所以才离开我们。他和我们一样,都没有家人,甚至没有关于家人的思维记忆。”
郑小月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脸色因为恐惧显得有些发白:“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爸爸和妈妈的样子。我不知道我的老家在哪儿,我想不来关于那里的任何记忆。”
罗宽在抽烟,夹住香烟的手指却一直在颤抖:“这应该是记忆消退所导致。我看过几本这方面的书,人脑具有自动清理无用数据的能力。就像电脑里的自动清障程序,会把长时间没有使用,也没有重复思考过的记忆部分抹掉。这是一种生物本能,不能算作是诡异事件吧!可是为什么……我一直想不起来那几个最喜欢妞的样子?我明明记得曾经干过她们很多次,在沙滩上,在酒店里,还有夜总会。见鬼,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妞,是泰国人,没有动过手术的原装货。之所以认识她,还是因为英文里“沙滩”和“婊1子”两个词发音接近。那是一个美好的误会,可是我现在连她长什么样儿都想不起来。”
杨庆国背靠着墙壁,双脚分开,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坦然,不如说是在极度惊恐之下产生的无奈:“我只能想到悦乐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他第一次管我叫“爸爸”的印象最深,其它的就想不起来。好像我没当过什么老师,也没有用残酷手段整治过学生。很多事情我好像做过,又好像没做过。等等……我脑子很乱,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柳凤萍一直在旁边低声劝说,神情在迷茫中凸显坚定:“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和你之间都是真的。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
杨艳红坐在罗宽身边,用力咬着嘴唇,嘴皮破了,有少许鲜血渗透出来。她用柔软的舌头舔着伤口,慢慢的自言自语:“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被我杀掉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张绍全真的是我丈夫吗?他和杨慧娟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话仿佛带有魔力,郑小月转头看着坐在旁边的刘天明,额头上渗出冷汗,声音变得期期艾艾:“……我们……我们之间……到底是不是真的?”
刘天明可以理解郑小月此时此刻的恐惧心理。
如果连关于父母的记忆都是假的,那么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事情可以相信?
“当然是真的!我们之间绝对不会有假。”
刘天明以极其强横的动作,把郑小月牢牢抱在怀中,声色俱厉:“你必须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问题已经很清楚:要么是我们的记忆被某种力量强行抹掉,要么就是我们认为经历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