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我必须承认,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充满了爱心的好人。”
刘天明仿佛是从沉默中醒来。他叹了口气,对雷平认真地说:“好吧!既然你说他有活下来的权利,我就把他交给你来负责。以后,他的一切都由你来照顾。很简单,也很公平,既然你这样说了,就必须负责到底。”
“你……你说什么?”
雷平彻底懵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怎么,我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刘天明脸上看不出丝毫恶意,只有平淡到极点的冷漠:“我不想给团队增加麻烦,既然你觉得对这种丑陋肮脏的事情无法接受,那么就由你来接管这个麻烦。你负责寻找药品给他治疗,无论他提出的任何要求,都由你来予以满足。他没有腿,不能活动,你得给他端饭送水,还要帮助他解决个人卫生问题。而且我还得提醒你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失血过多,必须尽快给他输血,才能让他活下来。团队里没有备用血浆,也没有储存的条件。如果你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得依靠其他人。”
尽管刘天明把问题说得比较隐晦,站在周围的跟随者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人们纷纷后缩,或者把目光转向别处,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也许不是所有人都拒绝输血,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一个永远成为残疾的重伤跟随者,已经彻底失去了从死神手中争取的价值。
雷平的眼眶里正在充血。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随着刘天明三言两语产生剧变。
他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应该是对的,却得不到来自周围的人支持。
除了敌意和冷漠,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他还没有死啊!”
雷平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发冷,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我的意思是……团队里有服务人员,他们……他们维持后勤系统。我们有食物,养活他其实很简单,哪怕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只要每个人少吃一口,就能……”
刘天明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团队有团队的规矩。别再提什么服务员。他们只服从于交易规则。我已经说过,任何人可以在团队里可以做任何事情。前提是双方自愿。别指望我给你派个专门服侍的人。我没有逼你,这里也没人逼你。如果你愿意,就带上他。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就把事情交给愿意做的人来处理。”
雷平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说话的动力。
看着他身上遍布脏污的警制防弹衣,刘天明的话语依然冷静:“不要继续活在过去的幻想当中。你必须面对现实。从前那种找到问题就扔给其他人的处理方式,已经不可能适用于这个世界。正义者的力量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拥护者。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你还必须明白另外一件事————当正义者身边没有任何拥护者的时候,想要继续维持正义,只能靠你自己。”
说完,刘天明朝着站在身边的谢坤看了一眼。后者了然地点点头。谢坤走过去,绕开失魂落魄的雷平,从地上抓起重伤昏迷跟随者的肩膀,把他扛起来,朝着远处的黑暗大步走去。
虽然大家都明白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亲眼看到和思维上的理解,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尤其是前者,有着无法掩饰的现实冲击。所以,罪恶与死亡通常都是在黑暗中进行。
刘天明没有在这里多呆。谢坤带着伤者离开的时候,他也同时转身迈步,朝着自己的来路走去。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没必要在一个必死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现在的刘天明,已经不是二十九人民医院里那个懵懂的青年,更不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医学院实习生。
聚在周围的跟随者渐渐散去。
也许有人抱着与雷平同样的想法,但是他们绝对不会站出来,按照刘天明所说的那样,对一个毫无希望的重伤员承担责任。那意味着把自己纳入更加危险的境地,甚至可能导致死亡。
雷平呆呆地站在那里,孤独一人。
谢坤从黑暗中现身,他用一块从死者身上割下来的布料擦拭着格斗刀。从雷平身边走过的时候,谢坤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你是个好人。”
说完这句话,谢坤迈开脚,朝着车头方向走去。
他说得很诚恳,丝毫没有讥讽和嘲笑的意思。
身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泣,然后是膝盖跪在地上,用拳头狠狠击打地面的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