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并非一直持续,也有过几次减缓的间歇。
钱广生一直在医院化验科工作,知道这应该是某种生物碱在发挥作用。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很激动,鼻孔里一直在流血。这是毒药对神经中枢产生的刺激效果。
根据这些特征,钱广生迅速判断出:王怡蕾掺在酒里的毒药不是单一品种,应该是两种以上混合起来的药物。想要在这种情况下解毒,无疑增加了困难。
钱广生抬起颤抖的胳膊,擦掉从嘴角流出来的唾液。
那瓶红酒里的毒药分量其实不算多。沾口即死的毒药,那只是在小说里虚构的东西。即便是毒性猛烈的氰化钾,仍然有着固定的发作时间。自己没有将整瓶红酒都喝下去,只是两杯,进入身体的毒质有限。
问题的关键,在于之前追着王怡蕾奔跑的那段时间。
血液循环加快了毒质传播速度,远远超出了肝脏正常的解毒功能。
钱广生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如果没有奔跑,喝下红酒当时就立即赶往医院接受救治,那么还来得及清除毒素。至于现在,恐怕已经晚了。
无比强烈的恐惧,从钱广生脑海深处迅速弥漫开来。
不,我不要死。
钱广生想起了在地下室里,被陈婆活活啃光的那名保镖。那种死亡的场景实在是过于骇人。可那毕竟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与自己无关。
可怕的死亡画面在钱广生头颅里爆裂,就像是遭受了电击一眼,钱广生猛然产生了一个及其疯狂的念头。
他记得,上次在医院地下室里,院长宋嘉豪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这是一项能够改变人类文明的研究。这里的事情不能对外公开,因为很危险,所以选择了在地下进行试验。陈医生在我们研究小组里负责清洁工作。她违反了操作规程,不慎感染了病毒才变成这样。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陈婆被感染了。
她没死。
她还活着。
关键在于,她还活着。
钱广生想起了在地下室里,自己把谭瑞保镖从墙洞里塞进去的那一幕。
陈婆咬断了保镖的脖子。可是,那颗按照医学观点明显不可能存活的头颅,竟然在几分钟以后,重新睁开了眼睛。
也许,我不用死。
只要被那种病毒感染,我就不会死。
让陈医生咬我一口。或者,注射陈医生体内的血。
钱广生并不觉得这念头有多么疯狂。任何濒临死亡的人,都会不顾一切死死抓住在他们看来可能成为救命稻草的东西。
一秒钟也没有耽误,钱广生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走到床前。等到他费了很大的功夫穿好衣服之后,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五十五分。
天快亮了。
必须抓紧时间,抢在医院上班以前,赶到地下室。
忍着一阵阵袭来的腹痛,钱广生跌跌撞撞走出别墅,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室。当他拧转钥匙发动引擎的时候,从倒后镜里看见自己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孔。握住方向盘,发现两只手心里全是汗。
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收拾被自己杀死的王怡蕾。强烈的求生**,压倒了一切。
在这个时间,城市还尚未从沉睡中苏醒过来。马路上车辆很少,早起晨跑的人在黑暗中挥洒汗水,环卫工人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一切都显得祥和安定。
钱广生死死咬住牙齿,驾着车,风驰电掣般一路狂冲。他觉得自己就是在与死神争分夺秒,也清楚感受到生命迹象正在从身体内部一点点流失。如果不是为了避免麻烦,他甚至在进入医院大门的那道关卡前根本不会减速。
很幸运,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车子在大楼坡道位置刚刚挺稳,钱广生就急不可待地从驾驶室里跳下。他用抖索的双手掏出钥匙开锁,然后踉跄着脚步,以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跑了进去。
刘天明与宋嘉豪早已离开了地下室。
防盗门紧锁着。
为了通过着最后的关口,钱广生不得不再次施展自己的开锁神技。这种疏忽是致命的。如果之前就从宋嘉豪那里得到钥匙,就不会如此麻烦。
听到防盗门锁芯里传来清脆“咔嗒”声的时候,钱广生觉得简直就是天堂对自己敞开了大门。跌跌撞撞跑进去,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抽开夹墙缝隙上那块木板,钱广生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虚脱。他嘴唇发白,浑身颤抖得厉害,只能勉强靠在墙上,带着说不出的恐惧和期待,把左手伸进了夹墙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