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远面色一怔,随后道:“如果表妹为此生气的话,那么实在抱歉,只是我可是救了你啊,不然你落入四叔手里,还不定如何呢。”
文锦绣微微扬眉:“哦?既然现在没事了,就请表哥将我送回去如何?”
江承远微笑着摇头:“表妹啊,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万一回去四叔再抓你怎么办,你如果被他抓住了,我可是没办法向父亲交代的,所以你只能留下来了,如果你想回京,那么只能我亲自护送你回去了。”
文锦绣眼眸缩了缩,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扣押自己了,心中如何想,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江承远说着朝众人摆摆手,手中的白玉扇子轻轻一扇,马车顿时嘭地一声裂了开来,文锦绣耳边的发丝微微扬起,却是毫发无损,他看着她:“我可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只不过许久不见,想跟表妹叙叙旧而已,表妹,请吧。”
文锦绣淡淡一笑,慢慢起身走下马车,那跪着的女子忙伸手扶住她,文锦绣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下了马车,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
院子的结构很奇怪,东面是一座两层小楼,其余三面都是高高的围墙,正对着东面的是一道小门,只容一辆马车经过,透过门便又是一堵墙,可想而知这个院子是包围在重重围墙之中的,也就是说,外面的人很难找到。
江承远任由她打量着院子的结构,淡笑着指着那女子:“这是珑烟,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她,只要你不想着逃跑的话,她会满足你的全部要求。”
那女子闻声朝文锦绣福了福身子,哪还有刚刚妖媚的样子,文锦绣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那刀疤男子身上,江承远见状道:“那是寒天,我的护卫,你喜欢的话就送你了。”
文锦绣目光落回在江承远身上,淡淡道:“如此,便多谢表哥了。”
江承远微微一愣,他刚刚那句话虽然是开玩笑,但也有让寒天监视文锦绣的意思,可是没想到文锦绣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般人听说这是自己的贴身护卫,哪里还会多看,更何况江文两家的关系,文锦绣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才对。
文锦绣无视他的想法,跟着他慢慢上了楼,这座院子看起来很安静,但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江承远真的会选一个清静的地方,院子前面是什么地方,她根本不用猜,马车拐过巷子听到的调笑声,还有隐约唱曲的声音都说明,这个地方是一家青楼的后院。
江承远将文锦绣带到二楼一间房间内,房间门口挂着一个小竹牌,上面写着琉璃阁三个字,文锦绣走进屋子,整个房间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每一处都可以看出十分用心,她走到桌边,桌上摆着一个白玉雕的荷花笔洗,她看了一眼就知道不是凡品,整块笔洗洁白无瑕,上面的荷花栩栩如生。
“随手布置了一下,没有布置过女子的房间,不知道你是否喜欢?”江承远含笑的声音响起,文锦绣看了他一眼:“表哥是是要告诉我这是你亲手布置的房间么?”
江承远再次一愣,随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表妹知道就好,可以不用说出来的。”
若是外人不知道江文两家的关系,怕是会将他们当作十分亲近的表兄妹,文锦绣垂下眸子,如果是前世的自己,怕是很容易就被眼前的景象迷惑,可惜她已经重活一世,对于江承远这种“细节的温暖”并没有太多的感动。
前世的时候她跟江家的关系并不亲近,在做了皇后之后也并没有多少缓和,只在某些宴会上见到过江云赫,江承远却是从没有见过,不,见过一次,是在江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她远远看了他一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对于江家承字辈的子弟,她几乎没有了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最终都是人中龙凤,以至于朝中一半都是江家人,段祈煜剪除这些势力便废了十多年之久。
当时内忧外患,内有江家虎视眈眈,随时想要把他拉下皇位,外有南离入侵,原本段祈煜并不想铲除江家,可惜他们最后却与南离达成共识要瓜分大月江山,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公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可要用饭?”珑烟进来低声道,江承远看了她一眼,极其体贴地看向文锦绣:“表妹可要用饭?”
文锦绣微微扬眉:“表哥盛情,怎么会拒绝呢?”
江承远慢慢笑了起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就请吧。”
文锦绣笑了笑走出去,路过珑烟的时候步子微微一顿,随后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另一处别院里,几个黑衣人赶着马车七拐八拐闯进院子才堪堪停下,院子里的人连忙上前,一中年男子快速迎了上去,刺客首领快速跳下马车:“主人吩咐,将马车里的人关进地牢!”
那男子忙点点头走上前,手指刚刚碰到马车就感觉到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他面色一变,连忙向后退去,随后手掌用力向着马车打了过去,马车被他的掌力一打,顿时嘭地一声裂了开来,随后溅起一阵白色粉末,他面色一沉,就见马车中一道蓝色身影跳了出来,几下便跟他打在一起,刺客首领猛然一惊,不明白他们明明劫到的就是文锦绣的马车,他还亲眼确认过里面的人就是文锦绣,可是她怎么会武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刷地抽出腰间软剑,极快地跟别院中的人交战起来,她的武功极高,根本不是那些刺客能敌得过的,别院人那么多,但是也只是能牵制住她而已,以他们的能力还杀不了她。
怎么回事?不是说文锦绣身边没有会武功的婢女了吗?
刺客首领连连后退,惊愕地看着那女子,他可以确定没有人调换过马车,也没有人能调换的了马车中的女子,可是眼前的女子一眨眼却变成了另一个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一开始就不是文锦绣,而是易容的。
他迎上那女子的掌力,厉声道:“你是谁!”
那女子并不理会他,连连出掌,掌风越来越强,而他们却忽然觉得手脚发软起来,刺客首领看了一眼马车,顿时明白过来,马车上被人下了毒,刚刚那中年男子一掌劈碎了马车,那些毒立刻散了出来,而那女子在马车中那么久,居然没有中毒?
刺客首领被逼的毫无喘息之力,那女子并不与其他人多交手,反而一直追着他,很快他便受了伤。
那中年男子是别院中武功最高的,中了毒之后极快地封锁了自己的浑身筋脉,与那女子交起手来,将刺客首领的压力解了一些,然而他的武功也只能勉强对付那女子。
那女子手中的剑十分凌厉,中年男子肩上中了一剑,刺客首领见状忙将他推开:“勤叔小心!”
中年男子忙后退几步,指挥着别院中的人对付那女子,他是别院的管家,人人都称一句勤叔,江云海将别院交给他自然是有打算的,勤叔武功高强,但武功这东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真正被江云海看重的是对于兵阵的研究,只要有兵,他便可以列出合适的兵阵对敌,这也是为什么江云海命人将文锦绣送到这里的原因,因为有他看着,文锦绣绝对逃不了。
别院中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即使中了毒也能很快反应过来,将身上的筋脉封住避免毒扩散,同时用内力调整自己,此时都有了些力气跟着勤叔的指挥向那女子攻击而去。
那女子面色冰冷,有勤叔指挥,他们渐渐可以跟她打平手,过了片刻,她已经隐隐落了下风,她皱起眉头,眼眸划过勤叔,杀机一闪而逝,勤叔也看到了她的眼神,面色更加阴沉,指挥着众人换了阵法,以一个圆将她围了起来,圆的范围还在不断缩小,再加上中央刺客首领与她交手,形成一个内外夹击的局面。
勤叔仔细盯着阵中的人,不时提出调整,他现在哪里不知道他们是中计了,他们一开始劫过来的就不是文锦绣,文锦绣早就知道他们的计策,所以来了一招李代桃僵,他们现在必须将这个女子杀掉,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女子也很快镇定下来,手中软剑出招狠戾,即使内外受敌,她却一点不担心,脸上带着冷笑。
不对!
勤叔触及她的表情时不由一怔,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向门外看去,只见一瞬间,门外冲进来许多侍卫,很快便加入了战斗,领兵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子段祈熠,他抽出腰间长剑便与勤叔交起手来,那些侍卫足足是别院中人数的三倍入如果全是侍卫,以勤叔的兵法才能,改变阵法也不是不能抵抗,但是段祈熠身边也有暗卫,还是从小便被培养训练的皇家暗卫,对战别院中的人绰绰有余,很快便成了一边倒的局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别院中的人都被擒住,段祈熠命人仔细搜查别院,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勤叔厉声喝道,段祈熠手中的剑身立刻朝着他飞来,霎时就在他脸上打出一道剑身的痕迹,段祈熠冷笑:“胆敢刺杀陛下,劫走宝物,你们分明是盗贼,仔细搜!”
别院中的人以及刺客都愣了,他们要劫的是文锦绣,跟宝物有什么关系?
“珑烟姐姐。”一婢女快步走过来,神色匆匆,珑烟微微蹙眉,向屋子里看了一眼,走开几步悄声道:“怎么了?”
那婢女忙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珑烟面色微微一变:“怎么会这样?”
那婢女摇摇头,急道:“怎么办啊?”
珑烟也摇了摇头,摆手命她下去,刚刚准备抬手敲门,却在快要碰到门的时候停住了,江承远用饭的时候素来不喜欢有人打扰,也不喜欢有婢女伺候,哪怕是再急的事都不能打扰他,而且在进去之前,他特地向自己嘱咐了一句任何事不许打扰,这……难道他早知道会出事?
屋内,面对一桌子珍馐美味,文锦绣毫不客气地享用了,江承远越发疑惑:“你不怕我下毒?”
文锦绣笑了笑,将手里的筷子放下:“表哥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么?”
江承远一怔,似是感叹一般:“原来在你心里,我还是很正直的啊!”
文锦绣没说话,江承远的确没有在这些菜里面动手脚,不过不是她相信他的为人,而是……读心术。毕竟是没有深交的人,她不可能轻易相信。
见她没有接话,江承远向外看了一眼,笑道:“原来你的目的在此。”
文锦绣垂眸,早在接近阴阳山的时候,她就换了一辆马车,第四辆马车里坐着的换成了段祈煜手下的一个影卫,名叫青兰,江云海劫走马车之后一定会将她带到一个较为隐秘的地方,而且还是江家的地方,有了上一次除去江云骁藏在林子中兵器的经验,她得到那座别院的位置的时候便断定那是江家的势力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那辆马车的夹层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下了毒,一旦有人打碎马车,毒便会散发开来,青兰早就服用了自己给的解药,自然是没有问题,那辆马车留下了印记,段祈熠只需要跟着追过去便能发现那座别院,继而发现江家另一个势力点,那座别院中藏着的可不仅仅是兵器甲胄,还有一本账册,里面详细记录了江家私自召集的兵马及其分布,有了这本账册,皇帝便可以将这些兵力收为己用。
江承远叹了口气:“你还真是聪明,那些东西我今天才查出来,你竟然那么早就知道了,还可以安排的如此精妙,四叔这回赔了夫人又折兵,你怎么做到的?”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江承远又笑了笑:“不过也不重要了,势力再大也要有把握握在手里。”
文锦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江承远挑眉:“表妹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文锦绣没说话,有读心术,她当然知道江承远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让她诧异的就在于此,江承远是江家的儿子,按理说应该跟江家人是一样的性子,可是却看得比他们通透的多,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从他身上或许能看出江云赫的影子吧?
江承远慢慢站起身子,走到窗边,二楼的视野并不是很好,但是也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色,他眼眸微微眯了眯:“表妹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文锦绣看着他的背影,淡淡道:“再聪明不也落到表哥你的手里了么?”
她换了马车,骗过了江云海,却没能骗过江承远,或许在她没进入阴阳山的时候他便在这里守株待兔了,或许更早,在她刚出大漠的时候。江云海与其说是一时冲动才到此劫杀她,倒不如说是江云赫设计,他深知这个弟弟的秉性,所以稍微激怒就可以让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皇帝发现了那些东西,自以为毁掉了江家一大半的势力,定然会放松警惕,而江云海么……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他死了正好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的身上。
“你早知道我在这里等你?”江承远有些诧异地转过身,看着那张平静的脸,有些疑惑。
文锦绣慢慢起身,平静地看着他:“我不知道,我猜到大舅舅会让人抓住我,猜到他会把所有的事都推给四舅舅,却不知他安排的人是你。”
江承远蹙起眉头,有些烦躁:“不是他安排我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