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不懂女人。不懂内宅,但是他会逻辑,也会分析,在不涉及到感情时,他是极端理智,思维清晰的一个人。
所以,他会让明思小心明汐,道那句“面目似狡”。
再譬如此刻,他看着李婆子的神情,再联系方才秋老夫人对李婆子的维护——母亲对待莲花和李婆子截然不同的态度……
他的心犹如沉到了那不可见底的深渊,是空洞而无依托的孤寒。
他明白了明思的言下之意。
明思在说,这个李婆子是母亲的人,那么许多事儿也就不言而喻了。
时已近午,外面是一个艳阳天。
可秋池觉得,即使是这个世上最亮最暖的太阳,也不能将他此刻的心照暖和。
猜疑是一回事,再是猜疑,心底还是有一抹希翼,认为一切可能都是误会。
不会是明思做的,也不会是母亲做的,他希翼是第三个人,随便什么人都好,只要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俩个女人就行。
可是,这个希翼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再想自欺欺人,当心已经笃定时,已经没有办法再欺骗下去了。
就算用手捂住眼,可是那颗心会一直说——你被自己最重要、最亲近、最尊重的亲人骗了!一而再,再而三,利用你的信任,利用你的孝道,利用你的亲情,把这些化为一把利刃,去算计,去伤害了那个二十年来,自己唯一动了心的女子!
自己还能做什么?还能说什么?
秋池看着李婆子,视线内却没有她的身形。
他脸色有些发青,又似有些发白,眸光怔然空洞。
秋老夫人被这样的秋池吓住了,愣了愣,倏地将寒厉狠狠的目光投向明思,“你这个贱妇!无凭无据,休想颠倒黑白!你说李婆子是我的人,那我还说那莲花还是你的人,焉能不是你用银子收买了她,下的毒手?”
秋池闻言却是动也不动。
明思垂了垂眸,缓缓转身过来,“秋老夫人,这世上有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我先前说,你我二人谁是人是鬼,只需请了照妖镜来照便是。你敢不敢请出秋老将军的牌位!你敢不敢当着牌位发誓,丹红母子那一尸两命与你无干!秋老将军乃是大汉不败战神,即便是过世,想必也是英魂不远,或许还能得了上天的恩宠归了神位也未可知!他素来疼爱将军,想必一切也看得清清楚楚!你敢当着秋老将军的牌位发下毒誓么?若是你对丹红母子下了毒手,那日后永堕地狱深渊,生生世世不得轮回!你敢么?”
秋老夫人面色“唰”地一白,目光不自觉地在空中胡乱看了看,就在这一瞬间,神情蓦地慌乱。
明思抬起下颌,“你不敢!因为你心虚!因为这一切就是你做的!可是我敢,我敢用我所有最重要的亲人发誓,用我自己发誓,因为我没有做过,因为我问心无愧!而你,你不敢!你从给自己下药的那刻,你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李婆子得了你的指使,偷听到了丹红和莲花的话,偷偷通知了你。你知道我会去,所以指使李婆子在丹红喝的荷花茶里下了药!待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抹去一切痕迹!是的,我是没有证据,可是,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都需要证据。举头三尺有神灵,天理昭彰,人在做,天在看。做过的人永远不可能坦荡无畏。何况,若真是要寻证据,有了田妈妈和李婆子,还怕寻不到证据?你若还不承认,或是要倒打我一耙,那咱们就禀官处理——丹红可不是咱们府中的奴才,报官一查,想必真相就能立时大白!”
秋老夫人面色铁青,死死地盯着明思,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不敢对着秋老将军的牌位发誓,她不敢……
而且,即便是现在她再说敢,也无济于事了。
她如何敢报官?
她没有信心这两个奴才能受得住衙门的刑罚,看那李婆子的模样,只怕吓两下,就全都招认了。
还有此刻秋池的神情,外面那些下人的神情……大势已去……
脸色灰败如土,瞬间似乎苍老了十数岁。
秋池闭了闭眼,方才的一切对他都是酷刑。
此刻,一切都结束了。
睁开眼,他敛住心神,冷冷抬首看着外面的下人,“全部给我下去!今日之事,倘若走漏半字,所有人我一并收拾!”
“慢着!”明思出声,“还有一事需弄清楚?”
帽儿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莽撞,她必须还帽儿一个清白!
秋池转回头。
明思看着他,“帽儿今日受了家法,我想问问缘由。”
秋池垂了垂眸,默然片刻,看向蓝彩,“你说。”
蓝彩上前一步,将今早的经过细细说了。
她也不知帽儿为何突然发作,当时她站的位置被田妈妈挡住,并未看到什么。
明思垂眸片刻,深深沉了口气,“你是说当时秋老夫人替我把脉?”(未完待续)RQ